一

生活中当然不是，

只有逆境和顺境。

还有种庸俗常境，

生命的简单重复。

在当前经济社会，

聚精会神搞建设，

一心一意谋发展，

这种平常情况下，

多数人难于碰到，

特别的逆境顺境，

更多的是种俗境：

工作不好也不坏，

专业行但不出色，

也并非滥竽充数

客观环境一般化，

身体精神和家庭，

收入地位和处境，

都可以说是中游，

比上不足比下余。

这样的日子过得，

平常平淡和平凡，

平静平和与平顺。

这几个平字其实，

也是种幸福运气。

南方人就把平字，

当一个吉样的字。

香港将奔驰汽车，

译成平就很有趣。

二

但这种平常状态，

很容易被清高的，

胸怀大志的人物，

或哪里也放不下，

多愁善感的人们，

视为无聊和庸俗。

这样的生活确实，

有着太多的重复，

太多的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少刺激，

太少浪漫新鲜感。

人们常静极思动，

在平静的生活中，

也突然憋气起来，

正好好地上起火。

契诃夫就很善于，

写这种对平凡的，

地主小市民生活，

感到不满意心态。

三

有个名词叫庸俗，

杀伤力非常强大。

可是什么是庸俗？

其实也人言言殊。

和配偶生活多年，

双方都没有外遇，

这似乎有点庸俗

饮食起居有规律，

既没有酒精中毒，

也没有服用毒品，

一生没有出车祸，

又没有患上癌症，

是否也有点庸俗？

一辈子没当模范，

但是也没当罪犯

一辈子没当大官，

但是也没当大款

一辈子没当乞丐，

但也用不着逃亡

没住五星级宾馆，

也没露宿过街头

一辈子没碰妓女，

但也没碰上骗子

一生没遇到间谍，

但也没见过雷峰

一辈子没有艳遇，

也没有阳痿阴冷……

四

你又能怎么办呢？

庸俗在那里等着。

不能为了不庸俗，

你就要寻死觅活，

自找不痛快去吧？

对于这样的怨叹，

我确实一无办法。

我在年轻的时候，

最怕的也是庸俗。

写作的一个目的，

也就是对抗庸俗。

有时我甚至认为，

许多的知识分子，

之所以选择革命，

并非像工农那样，

由于饥饿和压迫

是由于拒绝庸俗，

是拒绝随波逐流，

是不想自满自足，

所以不害怕牺牲。

五

积四十年的经验，

我才明白了庸俗，

很难说是种职业，

是一种客观环境，

政治的特殊产物。

商人是庸俗的吗？

和平生活庸俗吗？

英雄主义的政治，

与大众化的政治，

究竟哪个更庸俗？

小学刚毕业的人，

敢批判爱因斯坦，

文革中发生过的，

难道不觉得庸俗？

莫非庸俗的感觉，

需要疯狂来治疗？

而一个人文博士，

摆出救世主架势

一个经济学博士，

只要实惠可以向，

金钱和权力投靠，

究竟哪个是庸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