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倾盆大雨无情地冲刷着天地。
一条河流的拐弯处,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卡在了石缝里,半截身子泡在泥水里,另半截趴在泥地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一下。
细细碎碎的,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一颗小树一样的东西挪动着蓬松的根触,悄悄地爬了过来。它小心翼翼的,走走停停,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危险,这才轻轻地分开草丛,踩着细小的碎步,挪啊挪,扭啊扭,吧嗒吧嗒,移动到石缝跟前。
它的小树杈歪了歪,树梢上紫色的圆叶片左右摆动着,好奇地伸到那团黑乎乎的影子前,像是在认真观察着什么。
黑影安静地俯卧着,没有动静。
小树苗好像胆子大了一点,它抖动着细细的枝条,在黑影脸部晃了晃,叶子哗啦啦地响,它自己似乎被这响声吓了一,赶紧缩回小身子,树根往后伸了伸,一副马上就要拔腿逃跑的样子。
然而,黑影还是一动不动。
小树苗松了一口气,伸出去的腿又悄悄缩了回去,再伸出小枝条做贼一般戳了戳黑影的脸。
等了一会儿,黑影依旧保持着老样子。
小树苗高兴了。
它的枝条骄傲地挺立着,树梢也昂了起来,每一片圆叶子都紫得发光发亮,下面的根须开心地甩着小泥点子,打在地上“噗噗”响。
得意得不得了。
它跑到水边,将根须伸进水里细细揉搓,把泥巴都洗干净,打扮的整整齐齐的。
然后,……把脚伸到了那黑影的背部,绒毛般细小的根须细细覆盖上去,一点点扎根,直到大部分都稳稳嵌入到血肉里。
真是一片肥美的沃土啊!
小树苗幸福地扩张着根触,从脚下这具肉体上汲取美味的营养。
“咯!”
好久没有吃饱过了,它还了一个满是馨香的饱嗝,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它美滋滋地进入沉眠状态,不久后,触须下的这个黑影就动了。
不是别人,正是钱七贯。
她被一阵撕裂灵魂的剧痛唤醒。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面部朝下,半躺在岸边的乱石堆上。
我还没死?
咦?为什么认为自己会死?
她觉得头很痛,似乎忘记了什么,可想了想,好像都还记得……
记得自己是被校长炸成这样的,记得要去抓住校长……
为什么要抓住他?
钱七贯抱着脑子,大脑混混沌沌,头疼欲裂。
赶紧放空大脑,不敢再想,这才好受一点。
雨还在下,天空中电闪雷鸣,钱七贯决定先找个地方躲雨。
她从水里爬了起来,挑了个好走的路,从水边的灌木丛里砍了一根手腕粗细的小木棍充当探路拐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行走间她觉得背上有点奇怪,好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紧绷绷的,腰腹的肋骨也不那么疼了。
疑惑一闪而过,也没有细想。
盲山山系群山高耸,草木茂盛,最近下雨太多,到处都在跑水,地表的松软泥土被冲刷下来很多,全都淤积在低洼处跑,一些特殊地段还形成了新的堰塞湖。
低矮处不敢去,密林也不能去,高处去不了。
钱七贯在山里一步一打滑,转了很久,才在一个陡峭的崖壁下方,距地面五六米高的地方看到一个凹陷进去的小洞。这个洞的位置不怕水淹,地质构造也稳固,不怕垮塌,但就是位置太高了,爬不上去。她站在崖底沮丧地看了又看,光溜溜的山壁无处攀援,只能另外找地方。
天色渐黑,一身是伤的钱七贯跟在一只母岩羊后面,七拐八拐转进了一片乱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