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宫百官齐聚,左公当众宣布了数十份封爵裂土的王诏。内中便有册封步云龙为三等公爵、封地于汉河口的诏书,此封虽然有些突兀,但因其有救护王母之功,封地又遥远偏僻,并未遭到嫉妒非议,却引起了臣官们的猜疑。
猜疑更多地指向了多年无有音讯的先王妃,虽然诏书之中表述步云龙救护之功时,只提及了先王妃,但不少老臣却准备从打听步云龙的来历入手,查寻先王妃的下落。
殿会刚一结束,早就候在殿外的郑协便拿到了王诏,奔向了大司国府。
办完了国籍图注一应手续之后,郑协带上了一名司国府小吏,驱车赶回了左公府。
马车停在了客舍院外,郑协匆匆走进了房中,候在房中的蝙蝠三人立时站了起来:“郑大人!”
郑协看了三人一眼,说道:“老夫有话想与卫大人单独交待。”
黑鹰与安泰正要离开,蝙蝠却道:“郑大人,我三人都是步云龙步大人的兄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大人有话尽管说。”
“也好!卫大人看看这是什么。”
郑协说着,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案上,轻轻解开之后,露出了一个尺长的紫木匣,匣盖上的封泥上,盖着朱红的印章,印文是四个精美的小字:王轭之印。
三人的心跳急促起来,蝙蝠瞪着小眼睛问道:“是王诏?”
郑协点头道:“不错,匣中正是你家大人步云龙的封爵建国诏书。”
黑鹰伸出手掌,小心地抚摸着木匣,激动得声音颤抖:“三郎真的要当国君了。”
蝙蝠双眼紧盯着木匣说道:“郑大人,我等这就能把王诏带走了?”
郑协摇了摇头,说道:“依照惯例,此诏应由王室特使专程护送,亲口宣读,并由沧州司国官员在现场划定国之四至,最后由立国之君祭拜天地,叩谢王恩,并写就谢恩奏书,方才礼成。”
一侧的安泰嘀咕道:“这么麻烦。”
郑协乜斜了他一眼,说道:“王有王法,国有国礼,不可偏废,岂能称为麻烦?真正的麻烦,是你们步大人的婚事。王上已经向陈国派出了赐婚使,要让陈国直接去齐国迎娶王子凤。”
安泰气道:“王上怎么连他老娘的话都不听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抢亲么。”
郑协面色着重地说:“就是抢亲,而且还是奉诏抢亲。左公本想将先王妃所托之事全数办妥,但这赐婚步云龙一事,确是无能为力了。”
蝙蝠的小眼之中,生出一股戾气:“哼,抢亲哪个不会?他陈国抢得到抢不到还不一定呢。郑大人,请替我家大人向左公表示感谢,我等这就护送王诏回去。”
郑协赶忙拦住了蝙蝠,说道:“卫大人且慢,这王诏只能由王上的特使携带护送,万万不可乱了法度。”
黑鹰按住木匣不放,问道:“那郑大人为何私自将王诏拿到这里?”
“王诏非是老夫私自取来,而是老夫的儿子带来的。老夫之子郑通,便是此番东去宣封的王上特使。”
郑协说着,从怀中取出两方上了火漆的帛信,一起递给了蝙蝠:“左公愧对先王妃之托,修成密书一封,内中便有应对之策,若能赶在陈国迎亲之前,将信送到先王妃手中,事情或有转机。另外一封信是抄写的王诏,可交与步云龙,让其早做打算。”
蝙蝠两信收入怀中,向郑协拱手道:“多谢郑大人,若无别事,我等这便告辞。”
郑协道:“东去的特使不止一人,除了随行的大司国府官员之外,还有一两金车卫士护送。虽然王诏不会有任何闪失,但要远涉万里,途经千百方国,一路之上少不了要有地主之国照应,还是与特使同行更方便一些。”
“多谢郑大人提醒。”蝙蝠这句谢辞,真是由衷而发。那段无法使用驿马的路程,从齐都到盐道有二千六百多里,若有王上特使跟随,或许会方便许多。
郑协刚一离开,院外传来一名下人的喊声:“卫大人,小尹府有人来访。”
“小尹府?难道是姬东方来了?”蝙蝠迎到院外一看,却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一名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
年轻人打量了三人一眼,目光定在了蝙蝠身上:“敢问这位可是蝙蝠兄弟?”
“正是在下,这位是?”
“在下姬东豪,是姬东方的堂弟。”
蝙蝠释然道:“原来是姬兄弟,屋里请。”
几人入房落座,姬东豪一眼看到了摆在桌上的包袱褡裢,说道:“几位兄弟这就要动身?”
蝙蝠道:“王上已经给步大人封爵,我等几人这就要回去报信。不知姬兄弟来此何事?”
姬东豪道:“王上与家父也有亲笔书信要交与姑母,东方哥病体未愈,无法远行,在下替他走一趟。今日来此,是想与卫大人结伴而行的。”
蝙蝠欣然说道:“能有姬兄弟同行太好了,我几人要分成两队,一队先行回去送信,一队陪同特使而行,不知姬兄弟想跟哪一队?”
姬东豪道:“若依在下之见,不如大伙都合成一队,路上也方便照应。”
蝙蝠焦心于步云龙的婚事,想尽快赶回去,自然不想与大队人马同行:“姬兄有所不知,我家大人日夜期盼王都消息,在下想快马赶回,早将喜报送到。”
姬东豪笑道:“听东方说了,你们来时走的是陆路,鞍马劳顿,极为辛苦。此番东去,可走水路,不仅比马快,而且还可免去一路颠簸。”
“水路?”
“不错。北去千里,便是玄武河,顺水而下,可达汉河,再由汉河东下,可至齐地。”
郑协也点头说:“此路可用,舟船而行,又是顺流,或比快马还快。”
安泰喜道:“太好了,齐国给大人的封邑就在汉河边上。”
黑鹰问:“那特使会答应么?”
姬东豪笑道:“听闻步大人的封地在汉河入海之地,距离此地有万里之遥,那些特使巴不得乘船而下,正好免去车马劳顿。”
蝙蝠迟疑地说:“此事虽好,但特使那里,如何去说?”
郑协笑道:“吾儿为使,老夫一言可也。”
蝙蝠摇头道:“俺三个习惯了骑马,还陆上更稳妥一些。要不这样吧,姬公子陪特使走水路,俺三个原路返回。无论哪队先到都能把信送到。”
姬东豪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身边的马夫低声道:“公子若不放心,小人可陪他们走旱路。”
近午时分,这几路东去的人马,汇聚在权都东城门外。相互见过之扣,姬东豪与郑通单独低语了一会儿。
郑通又将蝙蝠叫到了一边,低声道:“兄弟,冬日风寒,本使身弱,不想累毙途中。不如分成两队,尔等前去宣诏,吾等从容而行,如何?”
蝙蝠神色有些紧张地说道:“郑大人可是有过交待的,如此而为,是不是有违王制?”
郑通笑道:“家父行事向来古板,此行时间紧迫、路途遥远,若不采用非常之法,你我累死途中不说,要是耽搁了你家大人的大事,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蝙蝠仍是犹豫不定:“可是万一……”
郑通道:“本官才是特使,万一有事,自有本官担承。”
蝙蝠道:“那就依特使之言,分成两队,黑鹰陪特使走水路。”
齐国,金沙河边的大道上。
六七十辆马车拉成了一里多长的队伍,迎着呼啸的北风,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