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八年(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仲夏,在随风法师等人护送下,许灵儿经过一夜奔波,次日来到近江琵琶湖。
许灵儿深表感谢,但随风法师表示,还要等在这儿,护送父女二人回去,于是,她便告别法师,沿湖畔小路独自前行……
近江属于东山道。东边是伊吹山和铃鹿山,分别与美浓、伊势接壤;西边的比良山地,和比睿山、山城、丹波相连;北边的野坂山是越前、若狭两国的分界线;南边是信乐山和伊贺;境内有日本第一大淡水湖,因形似琵琶而得名,古称淡海。
琵琶湖景色优美,参照北宋时期湖南“潇湘八景”,对“近江八景”分别命名为:石山秋月、濑田夕照、粟津晴岚、矢桥归帆、三井晚钟、唐崎夜雨、坚田落雁、比良暮雪。
娇艳的黄花挂满露珠,嫩绿的野草随风摇曳,透过晨雾,远处山峦层岩叠嶂,身边宽阔的水面,泛动着微微涟漪……
无心欣赏这绝美风光,却见路边野花,“见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
记得父亲说过,这名叫“无情花”,在她记忆里,用来制作麻醉药。
无情花长得像黄花菜,却有剧毒,如果不小心误食,就会立刻死去,有“去彼岸”之意,因此被称为“彼岸花”。
传说,它一般生长在奈何桥边,也被唤作“接引花”,其花香透人心扉,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彼岸花、彼岸花,如松哥哥,你现在何处?难道注定要彼岸分离?
小谷城山脚下一座村落,丛丛樱树环抱着一座院落。
此刻,在屋里的榻榻米上,许仪后正在给阿市夫人把脉,浅井长政坐在一旁,微闭双目、默默祈祷……
朱均旺在清洗茶筅,朱辉在砚台上磨墨,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清香……
小谷城主浅井长政,幼名“猿夜叉”,继任家督时才十六岁,以英武善战而名震京畿,被称为“近江之鹰”。
当年,织田信长在尾张立足未稳,为了和近江之鹰结盟,就把妹妹阿市嫁给他了。
阿市比织田信长小十三岁,从小就很伶俐可爱,性格温顺开朗,很多人都喜欢她;随年龄增长,其美貌越发光彩耀人,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成为猴子等人的爱慕对象。
嫁到小谷城以来,阿市、长政夫唱妇随,夫妻关系极好,两年多过去了,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成为小夫妻的一块心病。
许仪后给她把完脉,提笔伏案开出一副药方,派朱辉去取药。
朱均旺点燃炉子里的木炭,讲道:“长政大人、阿市夫人,知道你们今日要来,这些木炭已经洗去浮尘,只是这陋室不雅,请大人、夫人多多见谅。”
对于茶道,浅井长政兴趣迥然,以前只听说过,还从没见过。
“我本是武人,知道这是京都皇族的享受,即便在堺町豪商看来,也算奢侈品,今日也让我长长见识。”
微风从樱花叶缝间吹过,与室内茶釜煮水声遥相附和,屋里顿时飘满阵阵茶香……
这和谐之美,仿佛奏出一曲美妙乐章,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等水烧开了,许仪后开始泡茶。
学着许仪后的样子,阿市夫人品上一口……
“这真是人生最大的享受,若能怀上孩子,一定给她取名叫‘茶茶’。”
这时,村民把许灵儿带来了,推开院门,正好碰见朱辉,惊得他把草药洒落在地。
朱辉紧跑两步,喊一声“姐姐”,顿时泪如雨下……
“光阴似箭,如今你也长大了。”
“姐姐,接我们走吗?”
“是的,接你们走。不过,暂时还回不了家乡,先到堺町住几天,帮冲哥、奕儿姐姐办完差事再走。”
“姐姐你看,我长大了,这些日子,天天跟喜右卫门习武,将来我也要当武士。”
此刻,朱辉异常兴奋,眼看许灵儿去敲门,赶忙相劝……
“姐姐,小谷城主和夫人正在饮茶,你先到药房等一会儿,以免引起他们的疑心。”
许灵儿点头答应,便独自进药房等候。
朱辉把草药取来了,许仪后仔细核对,开始讲解煎制方法……
阿市夫人、浅井长政品味着香茗,边听讲解、边点头……
许仪后知道女儿来了,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变得有些呜咽……
朱均旺清洗饮用后的茶碗,重新放进茶斧里蒸煮,然后再捞出来,转回正面,给大家沏茶……
阿市夫人忽然感觉气氛不对……
许郎中,请问是不是有客人?过来一起饮茶吧。”
知道自己就要走了,却不知该如何给长政夫妇解释,许仪后也有些伤感。
“茶道四谛讲究:和、敬、清、寂,寂是茶道的最高境界。无一物中无尽藏,有山有水有楼台。请夫人安心用茶,不用关心外面的世界。”
“我刚才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许郎中,是不是你女儿来了?”
此刻,就听许仪后继续讲解药方,阿市夫人征求夫君的意见,想让许家父女搬进城里居住。
浅井长政表示,悉听夫人尊便,接着,他有样学样,将茶碗转动一圈半,端起茶碗细心品味,饮完了,才把茶碗放下。
阿市夫人问道:“请问许郎中,令爱芳龄几何?”
“小女一十六岁,唤作灵儿,生于乡野,长在民间,只怕夫人见笑。”
“为何不让她跟你学医?”
“小女不喜学医,却喜爱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