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上次在岛城的江家,母亲暗地里考察过秦伦是否过得了贫寒人家的生活,她提心吊胆的一颗心跟着永成守在洗澡间门外,直到秦伦欣然地接过永成手里的那身麻木衣裳,还跟着永泰洗衣服,睡硬床,也许正是因为那时的良好表现打下的基础,母亲这次再无顾虑地放水给他洗澡,把里屋收拾出来给秦伦住下,又拿了好几套永泰的衣服给他。
柳秦伦褪下西服,换上麻衣布鞋,仍有那时的适应感,也仍有麻衣布鞋掩盖不了的贵气。栖蝶记忆犹新,那时秦伦在家人面前声称这个家给了他无尽的亲切感,给了他久违的亲情呵护,如今也给他了最贴心的家庭温暖,以致他放下所有的少爷气息,挽起袖子系上围裙,站在灶台边,协助母亲洗菜切肉做饭,这样的他,不免让栖蝶看到了莫宸的影子。
但她又比什么时候都灵台清明,看着秦伦切肉切到手指头,赶紧放到嘴里消毒,永成怕他不习惯枪活干,他执拗不肯,强打笑颜说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做,就算切好的肉片形状各异,也总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多练练也就一回生两回熟了,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的男人,可不叫柳秦伦。
栖蝶太了解他,昨天在公园里,她无数次侧头去看秦伦的情绪,从拜祭开始到结束,秦伦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只那对犹如烈焰般火红的眼珠里迸出极致的怒,没有眼泪的内心实是已到痛苦的最尖端。
只要他暂时忘却伤痛,便由着他用最平淡的家务活发泄怒气和麻痹自己。于是在江永成劝说不下,向她递来征求的眼神时,摇了摇头。
江永成看懂了她的意思,不再多手多话,默默洗着自己的衣服。
栖蝶倒是对几个弟弟在永延出嫁后和永泰的带动下,开始自己动手干活的成熟又贴心的举动颇为赞赏。
柳秦伦左手按着油滑的肉,右手紧握菜刀刀柄,那手足无措又手忙脚乱,那生疏又迟钝、傻傻又可爱的样子跟莫宸得心应手,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也能把手里的那团肉切得均匀的手法完全相反,但正是这样的柳秦伦,让栖蝶心生爱情与珍惜。
栖蝶泪眼迷蒙地抬头仰天长吁一口气。
十年的时间距离早已造就她和莫宸之间不同的生活轨道,王廷覆灭,柳栖蝶再不是他拼搏的全部,莫宸强大,就算没有乔商银行,亦能自力更生,使命的重任也不由他跟她过回平常人家的日子,他必须重新回到他的队伍里,继续肩负他应当肩负的重任,这样的他,她真的要不起。
十年的时间进化,江永念早已活在柳栖蝶的生命里,与之融为一体,王廷覆灭,她是秦伦唯一仅剩的依靠,更有着和他一起重建王廷并兴复王廷的责任,柳秦伦强大,没有了王廷,他一己之力也能再造王廷辉煌,正是这样以着辉煌为目的创造生活,方才是目前最适合她的。
菜板上的肉换成了洋葱,柳秦伦一切就落泪,再一切就忍不住双手撑在菜板上,低头沉思,栖蝶站在内厅连接后院的地方,角度刚好看到他低头滑下的那滴泪是从紧闭的眼眸间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