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每日必须召见朝臣,也习惯早起,伺候起居的宫人恭请了圣安,上前为他整理龙袍,皇帝随意用了些点心,起驾盛肃殿。
两行昏黄暖色的羊角宫灯,扈从宫人前呼后拥,寂静的深深宫殿,只能听见整齐的靴声。天空渐渐泛白,殿宇上方,缓缓露出绚烂的晨曦。清冽的晨风拂面,皇帝顿感精神奕奕,御辇已经出了严正门,穿过泰和,奉贤两殿,气势恢宏的盛肃殿已经出现在眼前,那巧夺天工的建筑飞廊,似化身为一只振翅的大鹏,正欲展开强大的双翼翱翔天际。
正是卯正二刻,以宰相张饶为首,众臣皆抱着一叠文书躬身立在后。两排御前禁军侍卫,精气神十足,手按宝刀,鹄立丹樨之下。待皇帝入座龙椅之上,朝臣逐鱼贯而入,一字跪下,朗声齐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用了很久处理完重要的政务,朝臣们悉数退下,恒王大步上前撩袍下跪,其他三位重臣也长跪在地。
霎时,空气凝结了一般,皇帝表情平静,拆看各地方折子,思绪敏捷,十行俱下。
恒王跪在皇帝面前已久,双腿开始发麻,随着时间愈发不安。
皇帝越是淡定,下边的人越是吃不准,容易自乱阵脚。胡忠全急出一头冷汗,心中微微生出几分惧意。
文吏数次来回,御案上的奏折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皇帝乏了,感觉眼睛发涩,将笔置于笔架内,立身活动手腕。
一时之间,殿中数人皆惶惶不安,连大气也不敢出。胡忠全偷瞥皇帝脸色,虽依旧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但他那目光如电,直直盯着恒王。
恒王承受不了这沉重目光的压力,磕头道:“臣弟失职在先,治下无能在后,愿领任何责罚!”
皇帝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一股不怒而威的神采,声音又冷又涩:“仅此而已?”
果然,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他掌控之中,恒王早已出了一身的汗,顿时气馁,忽感大事不妙。
“你在讨伐李浩辰的战役中为了抢功,与钟策意见相左,故意不予配合,害他险些吃了败仗。”皇帝看着他,心中失望可神色如常,“仅为一己之私,置国家利益而不顾,你该当何罪?”
他的话震慑得恒王不敢稍有轻薄,重重地磕头,心中羞愧悔恨,“臣弟万死难辞其咎!”
胡忠全细聆皇帝声调语气,知他心中虽恼但并无杀意,若不是侍奉御前多年,敬小慎微,很难分辩这轻不可察的细节。
“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有所恐惧,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沉默片刻,皇帝语调深沉又说,“自行去领罪,你素知朕心,惹翻了朕够你等好受的!”
反躬自咎,将功补过,皇上给自己留足了颜面。恒王顿时感激涕零,严谨磕头谢恩,其他重臣皆松了口气,一并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