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森大人,请容我再次叨烦一句,女王的精神状况依然很不稳定,请您务必要谨慎行事。”
“我会的,谢谢你的提醒,迪里斯先生。”
弗里德曼向着王宫总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总管迪里斯也以同样的姿态回应了他,接着便向塞茜寝房的大门迈去。在精准地等待了三秒钟后,迪里斯叩响了房门,用一副低沉而柔和的嗓音朝屋内唤道:
“女王大人,弗里德曼.拉森求见。”
在经过了十几秒的漫长等待后,房内依旧不见回应。迪里斯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弗里德曼,接着一清嗓子,用更加谦恭柔和的嗓音道:
“恕我无礼,女王大人。”
说罢,迪里斯一手推开房门,另一只手托起一个银质带盖的餐盘,以一个恭请的姿态递到弗里德曼面前。
弗里德曼整理了一下领前的衣物,从迪里斯的手中接过盘子,缓缓向屋内踱去。身后,迪里斯轻轻地将门带,接着便独自离开了。
这屋子昏暗无比,原本的六扇窗子统统被关了起来,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室内,骚臭味如同是附着在岩石的风化粪便般无法散去,而空气中的阵阵潮湿则让人分不清是汗水、尿液还是眼泪。
弗里德曼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适应了房内的昏暗和臭味,看清了屋内的布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那张巨大的床铺。此时,塞茜正坐在床沿的一角,背对着弗里德曼。她的体型比一次见到时消瘦了许多,在薄纱睡衣的包裹下,简直就像是一副骇人的骨架。
“塞茜陛下?”
弗里德曼尝试着呼唤对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向前走了几步,轻轻地将餐盘放在了桌子。
“迪里斯说您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
弗里德曼掀开餐盘的盖子,从其中拿出了一块蛋糕,犹豫了一下后,又将蛋糕放下,转而拿起一盘削好的苹果。接着,他谨慎地踱向床边,尽量让自己的步态没有那么刻意。
绕过床的边沿后,弗里德曼走向了塞茜的侧面。她看到塞茜正用手捧着某样东西,另一只手则像是抚摸着孩子那样轻轻划弄着。弗里德曼眯了眯眼睛,在看到塞茜的手心间是何物时,内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那是哈罗德王子的白石骑士雕像,他生前最爱的玩具。
弗里德曼呆呆地站在原地,空悬的手托着果盘,不知如何是好。
“这孩子以前常说,长大了要做一名白石骑士。”就在此时,塞茜却开口了,“即使被威尔格弗扇了巴掌,即使被灌输骑士只是国王的工具这种想法,他还是会偷偷告诉我,无论如何,他都会成为一名骑士,一名正义的、温柔的、善良的骑士。”
塞茜的嗓子因缺水而变得沙哑无力,每说一句话,都会让弗里德曼感到钻心的痛苦。
“哈罗德陛下是一位勇敢的人——是一位勇敢的男人。”弗里德曼道。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后,塞茜突然哑声一笑。
“弗里德曼,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多么懦弱的女人,我总怕失去自己珍爱的一切,总是会在夜里惊醒,担心哪天早睁开眼,发现黑衣信使站在我的床前,告诉我哈罗德的死讯。”
“……”
“哈罗德……我的儿子,他是我的一切,我知道王庭是怎样的泥潭,也知道威尔格弗都做了些什么,但我却……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想要保护哈罗德,却让他成为了和我一样懦弱的人,这不是一个王该有的模样,我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后悔,但又比谁都……欣慰,他最终没有成为威尔格弗那样暴戾的人。”
“但我却做了错事,那个私生子……那个杂种……我比威尔格弗更早知道他的存在,可我却没有狠下心来杀死他,明明我早就有机会,是我……是我杀了自己的孩子……”
“陛下!”弗里德曼跪倒在塞茜面前,打断了她的话,“请不要这样说,如果当时我在场的话……”
“拉森,你真的是一个完美的骑士,我是说真的。”塞茜露出一丝脆弱的笑容,“如果哈罗德也能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