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亦痕从床上奋力地坐起,好像花了极大的力气,手里紧紧攥住的被子被狠狠地扯出了几道大口子。他的神色惶恐,贴近身体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胸膛激烈地搏动着,仿佛经历了生死大战。
“师叔,你又做噩梦了。”薛析灵跪坐在一旁,给他递过去一条毛巾。她的表现相当平静,更像是习以为常。
“我看到……有一双手穿过了我的身体,好痛……”李亦痕呐呐地说,没有接过递过来的毛巾。
薛析灵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他。李亦痕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在那个奇异的梦境里面,他置身于一个深湖之中,四处是朦胧的水体,他只得憋着气,突然有一双手快速地穿过他的胸膛,在他的目光中一寸寸地进入,带出一股浓郁的黑色鲜血。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毫无还手之力。
这几天来他一直在做同样的梦,同样的噩梦,而每次醒来都让他一阵心惊胆战。
“没事了,谢谢你,析灵。”李亦痕按了按额头,涣散的瞳光重新汇聚,随后落到窗外。
距离约定举行盟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因为时间保密,典狄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前往兖州。此行他只带了三个人,一个是他的师弟李亦痕,另外两个则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秦墨与薛析灵。
在走了数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兖州,不过在进城前典狄却选择先在兖州城外的一家茶馆里歇脚。李亦痕倒是没觉得什么,这对他来说差别不大,他对这个盟会的兴趣本就不高,自然也没有什么紧迫感,这次他不过是认为自己是过来陪同的就是了。
“秦墨,安顿好马匹。”
“是。”作为唯一的男弟子,秦墨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苦力的代名词,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怨言,似乎天生是根没有感情的木头。
“庄主,我们为何不先进城呢?”薛析灵率先抛出这个问题。
“这条路是通往兖州的必经之路,来往的商客频繁,商人重讯息,在这里我们能得到想要的信息。若对一个地方不甚了解便贸然进入,无疑是不智的。”典狄回答。
“客官都是外地人吧?”前来倒茶的小儿哈着腰说。
“我们从楚地而来。”典狄简单地说。其实这天他不太走运,他注意到这个茶铺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个伏着厚重货物的商贩,来往的人群也比平日少得可怜。这着实非常奇怪。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典狄看似随意地问。
“这位客官这你就有福了,今天是彭公派米的日子呀,整个兖州城的人都在往彭公府上赶呐!”小儿一边说着,一边面露遗憾之色。
“原来如此,你先下去吧。”典狄摆手让小二退下。
“彭公是谁?”见其他人都没有疑问,李亦痕一头雾水。
“彭公,本名彭远望,亦称彭公远望,是兖州城的豪绅,当地颇有声望的大善人,乐善好施是他享誉天下的标签,兖州坊间也有彭公望的说法。”秦墨刚刚回来坐下,正好听到了李亦痕的提问,于是便顺便回答了他。
“听起来挺不错的……”李亦痕若有所思地说。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薛家与彭家达成的口头联姻约定,这个彭公就是主角之一,另一位则是薛师妹。”秦墨接着说。
“什么口头联姻约定?”李亦痕突然警惕起来。
“当年荆州薛家曾答应待薛师妹十五岁时嫁与彭公望,只是后来薛师妹进了神兵山庄才不了了之。”秦墨耐心地解释,而在他解释的过程中薛析灵一直低着头,显然对于这件事她是知情的。
“我靠!”李亦痕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面目狰狞,“那什么彭公怎么也一把年纪了吧,居然还这么恶心!”
“我劝你别这么大声,这里是兖州。”秦墨提醒他一句,这时候李亦痕注意到因为他突然的提高声音,很多人都朝着他看了过来,目光里显然不是善意。李亦痕可不想平白招惹麻烦,很快重新坐了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家族与另一个家族的联姻行为而已,他们需要生存,需要互相支持。当然在这笔交易中实力弱势的一方损失会更大一些。”秦墨倒是淡定,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平常的事,完全没有顾及作为当事人的薛析灵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