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锋道:“大哥,天佑汉军,井水已满,我军焦渴异常,速召人前来饮水,可好?”耿恭正想答应,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忙摆手道:“且慢!张封,你速往城内,召集百姓,前来饮水。”又低声交待数句,众人闻言大喜。
却说蒲奴单于与呼衍王阻住涧水,已有百余日,望见汉军日益焦渴,干瘦异常,许多汉兵守着城,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下,渴死在城头。疏勒城在太阳的炙烤中,死气沉沉,鸦雀无声。两人大喜,自以为得计,号令匈奴困住城门,不使汉军出一人一马,只想一心一意渴死汉军。
眼看得汉军一日不如一日。这天清晨,忽见疏勒城热闹异常,觉得十分奇怪,死气沉沉的疏勒城,怎么突然恢复了生机呢?蒲奴单于与呼衍王奔出营帐,见疏勒城上,汉兵忙碌不已,将一个个木桶搬往城头,木桶里面,居然盛满了水!汉兵用水和着黄泥巴,泥和好后,捧起一团一团的泥,粉在已经干裂的城墙上。忙了好一阵,又有汉兵运来水,将水从城墙倾倒下来,高声呼道:“我们有神灵佑护,你们怎么围困得了?”
蒲奴大惊失色,道:“我们围城百余日,明明城内早就滴水全无,为什么突然就有这么多水?难道他们真有神灵保佑?”他不禁想起汉家的神箭,以及那一列列持刀飞驰而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鬼神,喃喃道:“汉兵既然有神灵保佑,我们还能去攻打吗?唉,不如早早退去!”心里畏惧不已,萌生退意。
突然,他身旁的呼衍王大喊一声,捂着胸口,从马上坠下来。蒲奴吓了一跳,几名匈奴抢步上前,将呼衍王扶上马。蒲奴问:“怎么了?”只见呼衍王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右手紧紧抓住胸口,战衣上隐隐透出血迹。蒲奴惊疑不定,为什么左贤王会受伤?难道他遭到昆仑神的诅咒吗?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在蒲奴心头。他望了望四周,匈奴兵一个个目瞪口呆,惊惧交加,他们如何相信,为什么一夜之间,汉兵就有这么多水了?还等什么?退兵吧!千百个声音在心底回荡,汇聚在一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突然,蒲奴拨转马头,厉声大吼道:“退兵!”呼衍王哪里心甘?他想劝阻,想强攻疏勒城,可是,胸口剧痛,有如刀割!他张了张嘴,却无半丝声音。困了汉兵百余日,眼看就要擒住一生宿敌耿恭了,一雪前时一次次惨败的耻辱,没想到功亏一篑,这让他如何接受?恨意、怨气、怒火……堵住胸口,无处发泄,那已经痊愈的伤口,突然迸裂!
匈奴如潮水般退去,呼衍王长叹一声,恨恨望了望疏勒城,心中暗道:“耿恭,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踏平疏勒,血洗全城!”随着大军,往后便走,不出一个时辰,匈奴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只有空荡荡的营寨伫立在烈日之下,这围困的一百多天,恍如一场恶梦。
李敢站在城头,道:“大哥,匈奴退了,给我一支军,让我杀向匈奴,为温赤和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耿恭叹道:“让他们走吧!我军疲惫不堪,不能一战了!”李敢不敢作声,无奈退下。
耿恭下城,来至井旁。疏勒、金满百姓正排着队取水,黑瘦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历经劫难之后,百姓所剩无几,粗粗一看,已不足千人!百姓见了耿恭,纷纷下跪,一名长者道:“耿将军拜井得水,官兵还没喝,却先想到我们百姓,令我们先行取水,这番大恩大德,如何能忘!”耿恭不胜凄凉,道:“因为我,百姓流离失所,死伤大半,这难道不是我的罪孽吗?哪里还有什么功德?我想,匈奴虽然退了,他们必不甘心,不除掉我,他们誓不罢休!不如趁现在城下无匈奴,各位父老乡亲,投奔他乡,免受以后的战火苦难!”
长者道:“匈奴残暴,如果耿将军不在这里,无人守城,疏勒早就变成一片血海了,今日哪里还有活着的人?这怎么能怪将军?将军仁义,如同再生父母,我们必定追随将军,寸步不离,共守此城,生死与共!大伙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