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原点。

胸口真的是疼得厉害，张子云根本没有办法起来，他只能左右环视，这是一间卧房，几支桃花点缀其间，桌椅长凳，分列其中，温香软被，还有一个趴在他床头熟睡的美少女，眉梢之间全是放松喜悦，当然，他也闻到了这一屋子浓烈的血腥味和药味。

他侧过头，想看看女孩到底是谁，却没料到被他这么一动，那少女竟然醒了，抬起头，面容憔悴，双眼之间却立刻流露出一股自然灵气，她瞅着张子云，稍稍愣了一下，立刻赶紧凑了上来，似乎是不相信他醒来，接着便将手压在了张子云的头上，脸上立刻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她赶紧凑到他面前问道：

“你口渴吗？”

被她这么一说，张子云立刻觉得饿得很，口中也是舌干苦燥，全是不舒服。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宁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已经昏睡一个月，前几天一直高烧，每天都只进了些米汤，又气血失亏，自然会觉得饥饿难耐的。”

她说话很轻，似乎是怕打扰张子云，接着她又从他旁边取了一个枕头，轻轻地帮他垫在脑后，使他能够更舒服一些。

张子云抬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虚弱，这简单的微微一抬头都费了他很大一番劲，他只觉得浑身无力，被纱布包起来的胸口伤处也是隐隐作痛。

“算你命大，那箭如果再偏一点，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宁嫣的动作一直很轻，这个娇俏的少女身形略显单薄，穿着一身素色的纱裙，她轻轻地端着水盆，给张子云擦洗着脸。

“宁叔呢？”他问。

宁嫣顿了一下，接着把身子转了过去，那个在通州跳脱可爱的背影，那个在南京翩若惊鸿的身影却显得如此落寞，他这才发现她头上那一朵白色的素花。

“我去叫人！”

他立刻明白，宁肃也阵亡了，李光忠，凌威，万千山，赵梦麟，杜松，还有那些高歌激昂的士兵们，他们中的许多人战死在萨尔浒了。

在萨尔浒，他没有哭过，现在，他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

他们都是华夏的好儿郎，还有那些死战道最后，投河自尽的边兵们，他们不曾畏惧建奴，不曾畏惧失败，他们本不用那要付出自己的性命。

散落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愁绪，从屏风后急急忙忙地走出来一个熟悉的女仔，她站在那里，脸上泪痕依稀，此时又是喜悦又是哀伤，她站在那里，看着张子云，最终她就像是飞鸟投林一般，扑到了张子云面前，将臻首埋在他的肩膀里，放肆地哭泣着。

泪水仿佛无法断线一样。

所有的焦虑，所有的担心都融入在这泪水之中，任张子云如何安慰她都不愿放弃，张子云只能尽量安慰着，让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发泄出来。

依依似乎已经明白了张子云当初为何执意不让她随军的原因，此时的她，只愿意像一个弱女子，守着劫后余生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