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云顿时醒悟,冷笑着道:“按照师爷的说法,这不是部院的人,却要咱们登州府和登州卫都要卖面子的,这么说起来的话,这人莫不是就是巡抚大人公文里提到的那位孔先生的家人咯。”
胡成立刻双手一拍道:“千户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人正是那位孔先生的家仆。”
“师爷这么一说,我这个一届莽夫可就又不懂了,这孔先生不过是衍圣公家里的家仆,怎么咱们登州府和登州卫都要让他三分呢?”
“哎哟,这您可就不知道了吧,这位孔先生,名自德,表字衍文,他的高祖是衍圣公家的次子,后来分房出去,说是旁支实际上啊还是一家,他啊,打小就在衍圣公府上住着,后来当了衍圣公家的管家,这一当就是四十年,如今虽然已近花甲,但还是衍圣公家的大管家,每年祭祀圣人的大礼都是由这位先生主持的,这衍圣公府上上上下下,除了衍圣公他老人家,就是这位先生了,莫说是咱登州府,便就是部院里的那些个大人们都要给他点面子,这次巡抚大人收到了他老人家的书信,这才着急忙慌的,就是怕万一事情没办妥,出了岔子,让他老人家把这事情闹到京师,到时候部院接到这事,怕是大家都吃不得好。”
张子云憋了一肚子火,他自己以前也算是半个儒学弟子,读了许多孔孟的书,也是觉得圣人有很多话对于为人处世都有极大的帮助,但是现在这状况,他可对衍圣公家的这位没什么好感,他心里清楚,七里岗的事情绝对有猫腻,可是自己没有证据,自然是没话可说。
“您这么说,要是衍圣公家里的人犯了法,这满朝廷的人都只能看着咯?”
胡成一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愣了一下,接着看了张子云一眼,笑着道:“哎哟,千户你可就别在我这装傻了好不,这卫所里其他的人不知道,您这读过书的还不知道吗?咱们这些个读书的,哪个不是读的四书五经,哪个不是受了圣人那老人家的教诲?咱们读书人能够考科举能够入这官场,哪个不是沾了圣人他老人家的光啊,往大的说,就是皇上,读的也是圣人的书,受的是圣人的教诲不是,就是圣上,祭祀圣人的时候不也要毕恭毕敬,既然咱们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沾着圣人他老人家的光,那怎么着都得给圣人些面子吧,这古往今来的人物,历朝历代也好,您可看有哪家天子不给圣人他老人家面子的,就是前朝的那些个人物,不也是对圣人他老人家毕恭毕敬的。咱们毕竟是圣人子弟嘛!”
圣人子弟,你们也配?
张子云差点没暴走,正如圣人所言,过犹不及,任何事情,一旦超过了限度,只会变成另外一个极端,当初孔子打破公学,创立私学,目的就是为了普及知识,使天下百姓尽皆开化,全民都受了教育自然就可以全民思考,全民思考就可以推翻一言一家之统治,儒家最大的意义就是其仁政的主张和教育的意义,为此孔子四处周游讲学,不惜劳苦,寻求改革
然而千百年之后,儒家一步步固步自封,呆板守旧,为了巩固自己作为统治阶层的利益一面打击新兴学说一面痛斥一切改革变化为颠覆祖宗之法,拼命打压,拼命地为自己的利益而费尽心机,而圣人的后代也成为了这保守固步自封的象征,凭借着先代功德庇荫,为所欲为,而那些个沾着圣人弟子之名的官僚小吏们,也没有人敢去动这个硕大的招牌,千百年来,一步一步,儒学变成了儒教,圣人变成了土木偶像,甚至是阻碍前进的一块招牌,虽然圣人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般的模样。
屠龙的英雄终究变成了恶龙,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胡师爷,这事有好有坏,但是您今天把这些流民逼急了,是不怕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