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君待民甚为宽厚,奈何某之家眷皆在蜀地……”一名略微年长的士卒挠头尴尬面露憾意道。
“无妨。骨肉团聚乃是人之常情,何过之有?”张鲁遂淡然道。
而后又有人陆陆续续站队,半刻钟后,结果便已揭晓。四百余人选择继续留在汉中,剩下的五百余人的情况则同那个略微年长的士卒相似,皆有家眷在蜀地,心中虽对汉中之地百般憧憬,最终却也只得无奈选择返回。
又过去片刻,鬼卒们推着一辆辆满载着粮食的鹿车开进了营寨,在众士卒面前一字排开。张鲁朝领头的鬼卒微微颔首,后者会意后便抽出刀刃,极为利索地在其中一个麻袋上划了道口子,里面黄澄澄的粟米便如流沙般倾泻而下,瞬间积满了正下方被车轱辘轧过而留下的凹痕。
“诸位此次前来汉中,巡视各县,安定民心,功劳不可谓不大矣。今日得返蜀地,本师君无物相赠,唯有这五百石粟米,权当作为返程之粮饷。”张鲁神情肃然,说完后便双手微拱,朝士卒们行礼致谢。
“师君厚恩,某必定铭记在心。”士卒们皆感激不已,纷纷抱拳回礼道。
这些士卒身在蜀地之时,庆幸得到刘焉收留安置,得以在这乱世之中继续苟活,同时也不得不成为其震慑蜀中豪族之马前卒。
可自从来到汉中之后,所见所闻却是同之前大不一样。师君竭尽所能救济流民,且不求回报。待人接物皆一视同仁,无分彼此,又时常传道解惑,可谓至善至仁。战乱初定,民虽困顿,却心态平和,精神充实。
常言道,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如今二者高下立判,这些士卒也从中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与民同心,而不是简简单单给一份口食,然后像毛驴那样被迫蒙上双眼卖命磨磨,循环往复,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虽相隔数月,可刘使君却并未忘记诸位,时常在人前提起。凡此番同松一道回蜀地者,皆有厚赏。”张松自是不愿自己眼皮底下被如此挖墙脚,遂心有不甘道。
不过此等口是心非,冠冕堂皇之言却丝毫未打动这些士卒的心。他们都知道,此番来到汉中可谓是长途跋涉,回去则亦然。况且当兵吃饷乃是天经地义,然此番张松口口声声说刘使君如何挂念他们,事实上却是两手空空而来,连一粒粮食的影子都未曾见到,只是空口画了一个大饼。反倒是师君赠予的五百石粟米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其实张松心里也是苦,粮草之事其实他来之前便已想过。只是不明汉中局势,若是贸然携带入境,怕是羊入虎口。且原本打算将带回去的士卒落实后,便立刻向张鲁借粮,未曾想竟然让对方占了先机。
眼见自己所说的话未起到任何效果,唯恐迟则生变,张松便也只得无奈接受事实,又假意和张鲁客套了几句后,便立马动身启程,一心想着趁早离开这个倒霉之地。
话说来的时候都是一路疾驰,可回去之时身边多了几百步卒和相应辎重,速度一下子变慢了许多。等出了阳平关后,天色渐暗,外加众人皆疲,张松便找了一处相对空旷的谷地作为临时营地,决定在此过夜,待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