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月镇地处景合国南端,较之北方,这里的冬天无疑要温和许多。但即使如此,历经大寒,来到一月下旬后,气温仍噌噌直降,最后跌破了零点。五日以来下了三场大雪,琼瑶匝地,白得刺眼,小镇像是披着孝服,在为谁办丧事似的。
星辰轩门前的白雪已被扫得一干二净,顾客们纷至沓来,一派热闹气象。由于里头的人太多,不少人甚至要在门口排队,终疾斋的医师刘田其便是其中之一。他今儿个原本在家休息,结果因为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悍妻吵将起来,失手摔坏了灯具,河东狮当即将他吼出门去,勒令他买个新的回来。
此刻,他双手兜在袖里,红着鼻子咕囔道:“大冷的天儿,这儿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去皎月阁买了。“刚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有人道:“你想去也去不了,皎月阁都关门大吉了!”刘田其怔了下,回头道:”那么大个铺子,怎么可能说关就关?”
“你也别不信。我就住在北巷,天天打那儿路过,它都歇业五六天了,昨日还贴出告示,说想找下家接手呐!”后头那人下巴往前面一抬,笑道:“其实也很好理解,这人都跑星辰轩来了,包家还能干得下去吗?早点关门,多留些资本,以后也好干别的买卖。”
刘田其已信了八九分,怅然道:“唉,皎月阁也算是家老店了,前段时间还红红火火的,这一下挺可惜的。”后头那人戏谑道:”可惜啥?它那是咎由自取!卖得那么贵,看看这里多实惠。别说冷个一时半刻了,冷特娘一个时辰我都来这!“
正聊着,忽见常威走来。他每日都会在这个点儿送来萤光灯进行贩卖,众人也不奇怪,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一柱香后,一伙计从轩内迈了出来,只见他拍了拍站在门槛外那人的肩头,嘻笑道:”大伙儿注意啦,从这里开始,后面的人不再享受五折优惠,灯具恢复原价!“门槛内的人庆幸不已,门槛外的人哗然一片,被拍的那老哥忍住一口老血,忙伸进一只脚去,问:“是从我后头算起吧?”那伙计做了个鬼脸:“从你。”也不多说,一溜烟儿窜了进去。
在外排队的人骂骂咧咧,不少人闹脾气想走,但从旁听说了皎月阁倒闭的事后,又纷纷止住步子,鼓着腮帮站在了原处。人群渐渐稳定下来,星辰轩前仍是门庭若市。
三日后,冰雪虽未消融,气温却在逐渐回暖。星辰轩将灯具的价格拔高了两成,镇民们抱怨连连,却又无可奈何,这时的他们开始想念起皎月阁的好来。
又过了四日,冬日终于摆脱乌云,将光与暖撒向大地,积雪渐渐消退,小镇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这日,星辰轩再次挂牌,又提高了三成价格。众镇民在星辰轩台阶下踌躇不前,他们中有人喊道:“不能再让陈家如此嚣张下去!我们一起去包府,请沈夫人重新将皎月阁开起来!”其他镇民纷纷应和,乌拉拉的一群人齐向包府进发。
进包府前,镇民们忐忑不安,出来后,春风满面。大堂内,沈蓉同样如此。
前一周她过得颇不平静。流动资金尽失,在走投无路之下,她开始变卖府中的古玩、家具等值钱物事,甚至着手转让皎月阁,只是由于盘子太大,陈家如今表现得又太强势,所以根本没有人敢接手。今日她原想将皎月阁的售价再降低几分,不料镇民们突击府上,向自己请愿重新开业。
沈蓉心潮澎湃。所谓“民可载舟,亦能覆舟,”陈家玩火自焚,肆意提高灯价,导致民心尽失,这岂不正是自己的好机会?倘若能将存货卖完,加上这段时间变卖所得的钱,倒不无绝处逢生的可能!
在送走镇民后,她转向程习,沉声道:“程管事,你马上去通知钱双,让他速速联络伙计,下午皎月阁重新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