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铉,当今周天子姬延第十子,好酒色,喜犬马,官职为王室庶府……”
魁、野和豚三人开始滔滔不绝,为李乾讲述姬铉各种喜好和事迹,甚至连周王城洛邑的各种风土人情都讲述的十分详细,目的就是让他在接下各种场合完美契合公子铉的身份和形象,不出纰漏。
通过三人的叙述,李乾知道现在周天子是姬延,史称周赧王,是周最后一位天子,一个亡国之君。
而现在的时间坐标正好是周赧王58年,也就是公元前257年。再过一年,秦国就会发兵灭周,享祚将近八百年的周王朝灭亡。
周灭亡的导火索,就是赵、魏、楚三国玩的一场阴谋,周天子姬延就掉坑里了。
经历长平之战的惨痛之后,赵国时刻不忘报一箭之仇,便拉上魏和楚联合抗秦,但是忌惮秦国的强横,若能再拉上韩、齐、燕三个打手加入,六对一的群殴,基本就万无一失了!但是师出无名,韩、齐、燕也各怀鬼胎,不可听任赵国的摆布,因此赵、魏、楚就重新竖起了被束之高阁多年的泥菩萨——周天子,以奉天子祚之名合纵攻秦!
所谓祚,就是天子祭祀的肉,奉天子祚,就是奉天子诏令,这就名正言顺了!而周赧王姬延被赵魏楚三国一忽悠,脑子也抽风了,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被诸侯们摒弃这么多年,好不容可以刷刷存在感了,能混个盟主当当,该扬眉吐气一回了!于是便向六国发天子诏书,赏赐祚肉,联盟伐秦!六国全都举双手双脚赞成,约定大军在伊阙会师,然后挥师西进,劈头盖脸给秦来一场暴揍群殴。
本来就穷得叫花子一样的周赧王,向王城内商贾巨富借高利贷,七拼八凑了六千人马,以西周公姬咎为大将开往伊阙。等了几个月,唯有楚国和燕国象征性地出动少量人马,其他几国全都放了鸽子,就连首发国赵国和魏国都失信,真不是玩意!
秦国闻风,在函谷关屯兵二十万,周、楚、燕三国联军眼看被人卖了,只得仓皇撤军。
周赧王这回知道被坑了,而且坑太深,掉进去就爬不上来了!惹恼了秦襄王嬴稷,后果很严重!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其他六国个大骨头硬,暂时一巴掌拍不死,可是周天子这个泥菩萨一个手指头就能被碾碎!以前没灭你,是因为没有正当的借口,现在你自己作死,怪谁?于是秦军兵临周王城洛邑,周赧王肠子悔青了,回天乏术,只得投降。享祚八百年的周王朝就这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寿终正寝了。
现在正值仲秋,距离周王都沦陷时间还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个时间点上,公子铉被派去出使韩国,任务就是传达天子诏、赏赐祚肉,并说服韩王签订六国攻秦的盟约!
就在公子铉完成使命,返回王都复命的路上,突发暴疾,一命呜呼了!所以就阴差阳错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这是韩王签订的盟书,此物是最重要的凭证!回到王都,汝只要将此盟书呈上,吾等便算完成此次出使任务,也就无人怀疑汝身份的真假了……”
魁交给李乾一个青铜圆筒,一端有黄泥黏土封印。
李乾收起铜封鉴,眸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这些事件与史书记载的基本一致,也就意味着,今后许多大事件他可以做到未仆先知。
是夜,魁三个人轮流值守,将李乾看得死死的。
李乾难以入眠,只在下半夜实在撑不住了,才昏昏沉沉地眯瞪了个囫囵觉,睁眼的时候,天空中已经露出鱼肚白。
野熟练地驾驭青铜马车,李乾坐在正中的伞盖之下,魁和豚分坐在左右严密“护卫”,看那二人满脸凶煞的气势,只要他作出逃跑举动,双腿绝对会被废掉。
刚走出不远,李乾回头一瞥,一道火光裹挟着漆黑的烟柱冲天而起,转瞬间昨晚那座栖身的小院在第一抹朝阳下化作乌有。
望着那纷飞萦绕的灰烬,他不禁暗自喟叹一声,李乾这个名字从此随风而逝,取而代之的将是姬炫这个身份,他将如同披着羊皮的狼一般,顶着这层身份伪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混迹下去!
这是一条直通王都洛邑的官道,砂石黄土夯筑,宽阔两三丈有余,相当于后世的国道了。路中央常年累月碾压出两条很深的车辙,坎坷曲折,马车行走在上面如同山地车,能把你昨天的晚饭全都颠出来。这马车是戎车,没有车厢,四面敞风,唯有一伞盖,要是一阵风过来,裹挟的扬尘白茫茫一片,如下暴雪,给你从头到脚来个淋漓尽致的灰尘浴。
大概颠簸了几十里路,前方人烟渐次稠密起来,衢道两侧田垄连陌,一望无垠,大大小小的村庄星罗棋布地点缀在初春苍茫的原野上,一道道炊烟袅袅升起,然后在空中扩散成各种荒诞不经的图案。这副绝美的山水画,在后世的那个工业高度发达的世界,这已成绝版。
路上车马和行人络绎不绝,有短褐穿结、牵牛负锄的黔首,有挑着货担、一路叫卖的游商,有身穿儒袍的文士,甚至还有步履矫健、腰悬长剑的游侠,还有成群的奴隶何刑徒赤着双脚,衣衫褴褛,抬着巨大的木石等物艰难负重蚁行,这与骑着高头大马、驾驶着青铜马车的贵族、巨贾形成鲜明的对比。
“姬炫”坐在青铜车上,左右两个武士拱卫着,路上的平民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向两侧避让,这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在阶级社会里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洛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