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层楼面只在靠近西窗桌旁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这人书生模样,剑眉朗目,净面无须,一身灰布长袍衣料普通,有几处打着小小补丁,但却十分齐净整洁。这青年腰悬一柄短剑,背背一支长长杆棒,这杆棒长约三尺,粗细不均,材质不明,看色泽便像是一根普通的黑檀手杖,将之背在背后,略显突兀,多少与他这份儒雅并不相称。
这青年正自目光炯炯看着窗外夜色,他面前桌上放着几碟小菜、一壶茶、一个瓷杯。杯子瓷质温润,盛满酒水,色泽通透,仿佛一口也未饮过。
少顷,这青年张口轻吟王羲之诗句:“三春启群品,寄畅在所因。仰望碧天际,俯磐绿水滨。”随后举杯一饮而尽,这吟诗、端杯、饮酒姿态豪放,一气呵成。他将空酒杯放置桌上,顷刻间杯底却又溢出清泉,瞬间注满。
这青年赞了声:“好酒!”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几下折成一只小小喜鹊,而后面向屋内,捏住雀尾,张手放去,这纸雀忽地跃然而起,展翅腾空。此时擒仙楼二楼月色朦胧,纸雀由黄纸折成,还带有淡淡金色,在屋中飞翔来去,立时满目光影片片。这青年看着空中纸雀,面含微笑,悠然自得。
突然噗啦一响,从窗外飞进一只金色小鸟,直冲那纸雀飞去,不多时两团金黄盘旋一处,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在青年面前飞舞,分不清哪只是金色小鸟,哪只又是纸雀。
飞了一阵,这窗外飞进的金色小鸟似乎失了兴致,将纸雀一口叼住,随后飞到那青年面前桌上收翅停下,将纸雀抛在桌上。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只通体金黄、羽色鲜丽、红喙灰足的黄鹂,只是它翅缘、尾巴并非黑色,而是一抹淡淡粉红。
这黄鹂在桌上蹦来跳去,活泼灵动,还不时将那青年所折纸雀踏在足底。青年觉得好笑,也不将之赶走,仍是看着窗外夜景,任它在桌上折腾。却听“叮叮”两声清脆悦耳,扭头一看,却是这黄鹂停下身子,将尖喙撞击菜碟,而后又抬头瞧着自己。
那青年笑道:“你这鸟儿倒也有趣,难不成也想吃上几口小菜?”于是提筷夹起一粒花生,放到桌上,这黄鹂看看花生,却昂首不吃,神态还甚是倨傲。青年不禁哈哈大笑,道:“原来这不对鸟兄胃口,那这个呢?”将一碟五花肉推到黄鹂面前,道:“请用!”
这碟五花肉肥瘦均匀,油光鲜亮。这黄鹂立时叼起一片,慢慢吞下,随后又叼起一片,再慢慢吞下,不多时五花肉被这鸟儿吃得干干净净。青年笑道:“够否?若是不够,我可命店家再上一碟!”这黄鹂张了张双翅,略略梳理几下羽翼,随后跳到那瓷杯近前,又用尖喙轻轻撞击杯壁,发出“叮叮”声响。
那青年道:“鸟兄居然还要饮酒,这杯酒若是让你饮了,我这小小戏法便也破了。。。也罢也罢,今日你我有缘,请喝便是!”这黄鹂似是听得懂人语一般,待青年言毕,鸣叫一声,声音十分悦耳,随后跳上杯沿俯身伸喙,去饮杯中之酒。这瓷杯甚是小巧,口仅两寸宽阔,但这鸟儿跃上,却是轻轻巧巧,无任何晃动。
那青年取出一只酒壶,放置桌上自语道:“还剩半壶未饮。。。想必客人也快到了。。。”那黄鹂饮了一会酒,忽然扑棱一声振翅飞出窗外,消失不见,随后只听楼板声响,一前一后走上两个人来,正是那两名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