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达不知道躺了多久,浑身冷冰冰的。沙漠的天气就是这样:白天像蒸笼,晚上像冰窖。她把浮沙刨开,挖出下面的沙子盖在身上,沙子上还有白天的余热,很舒服。
她躺在沙丘上看星星。月亮已经躲到山后,繁星愈加灿烂,偶尔一颗流星划破苍穹。在她眼里满天的星星已经散乱了,它们不再表示什么,只是代表无数个你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还有童话般的梦寐。
丽达已经在这里躺了大半夜,她的记忆慢慢激活,努力回想着
小飞机顺利地脱离了母机,翅膀上的两根火箭顺利启动,小飞机向反方向冲去,几分钟后火箭熄灭了,小飞机向地面滑翔着,她甚至看到白天作战的迈阿赖山了。
天有不测风云。这时一阵夹杂着沙子的强风刮过来,飞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猛然转向,像片树叶在空中飘曳,还不时翻跟头。丽达牢牢把握水平舵,任凭飞机在沙海上空向东飘荡。砂石打得她睁不开眼睛,最后小飞机一头栽向地面,机头钻进沙丘里。
飞机刚落地的一瞬间,丽达感到浑身轻松,毕竟安全降落了。后来觉得不对,她看到英国夜航飞机在天空飞来飞去,恐惧攫住了她的心:看样子,她降落在了英国委任统治地巴勒斯坦地区。
对,都是那滑翔机惹的祸。如果是有动力的飞机,还怕那点风?“蹩脚的滑翔飞机。”丽达恨恨地骂道。其实她应该骂自己,她是这种飞机的倡导者。
早在今年二月份,丽达向元首提供了一份缴获的材料:苏联自1934年就提出由远程轰炸机携带小型战斗轰炸机的子母机方案:速度较慢的轰炸机,携带小型战斗轰炸机飞行,当距目标的航程在小飞机的作战半径之内,便放出小飞机。小飞机的速度较高,可以更好的躲过敌机的拦截,顺利地摧毁目标。
最后成型的方案是这样的:两架16战斗轰炸机装在1架3/34的机翼下,16的翼梁得到了加固,并加了额外的油槽。它的机翼下挂架可以携带一对250550lb,它被联缚在3外翼下的三角形管状结构上。整个系统起飞重量高达22000公斤,最高时速达到268公里/小时,战斗机将一直使用母机的燃料,直到脱离的瞬间。
该机首飞于1937年7月。苏德战争爆发后,苏军的子母机参战,曾轰炸了罗马尼亚油田。丽达把这份资料交给元首时,他当即命令施佩尔仿制几架,但是一本好经全叫歪嘴和尚念歪了。小气的德国人偷工减料,在母机下面不是装上小型战斗机,而是装上了一架没有发动机的滑翔机,用两枚加长的火箭作动力,这下可好,她因多嘴受到了惩罚让她一头坠落在沙子里当牺牲品。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一轮明月像玉盘渐渐升起,皎洁的光芒洒在这片茫茫沙海里。丽达泄气似地破坏了飞机,徒步往西边走去,判断方向很容易,只要背朝月亮稍微调整下角度跋涉就行了。作为克格勃军官,就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有办法判定方向。
只是事出太过突然,早上还在山上战斗,现在孓然一身。有时她感觉枪声响起,定睛一看,不过是晚风吹动沙丘的啸声。偶尔传来狼的嗥叫,她摸了摸插在靴子里的芬兰刀,不仅没有害怕,还期待着狼能自投罗网,她太渴了,正好饮狼血解渴。在哈萨克斯坦集训期间,克格勃教官曾带领她们给狼放血。那些让妇孺闻风丧胆的狼在她们手里简直像兔子一样任她宰割。
丽达自顾自笑起来:人何尝不是这样,希特勒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天竞物择,适者生存。动物界如此,人也差球不多。只不过人会说话,用华丽的词藻包装起来了而已。
月亮堕入山那边,她相信方向没错,只是腿在发软,她的两条腿机械地迈动着,神思越来越迷离。在克格勃期间这点路决不在话下,现在不行了,天天与大人物在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享受在温柔乡里,安逸的生活消磨了她的锐气,连肚子都慢慢隆起了。结婚就发胖,她还是个姑娘,这么早就发胖,这样下去怎么行呢?万一他不再喜欢她怎么办呢?
丽达转眼一想,不喜欢就不喜欢,自己有一身才艺,还可以自食其力,在帝国军界谋个一官半职总不成问题吧,不是说元首身边走出来的人,只要不是被他赶出来的,出来就是个县处级干部嘛。我丽达不像冉妮亚那么小资,把自己绑在一个男人身上,把自己的全部情感都奉献给那个人。
她的眼前浮现出元首的脸庞,此刻他肯定也在焦急地寻找她。丽达不由地加快了脚步,突然身子一软,她倒在一个沙坑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又是一个清晨,沙漠在太阳的光辉下,随着朝霞深深浅浅地变幻着色彩,一开始,隐隐变成土黄色,渐渐地变成了金黄,等到太阳的光辉映射出来,则是土黄各半了。而沙丘的表面并不是平滑的,而是从上到下有着一道道细细的弯弯的像水波纹一样的沙纹,象是涓涓溪流轻轻流淌,轻轻滑过,给浑厚的沙山平添了许多柔美,显得极有生命感。
丽达醒来了,她是被痛醒的,右膝盖上烧灼样疼痛,她看到一只蝎子快速离开,她头嗡嗡响着继而怒不可遏,丽达拔枪快得很,因为她十七岁就杀过人在克格勃教官的严令下枪毙危害苏维埃的阶级敌人。
胆敢攻击前克格勃、现德军总参军官的蝎子被打成了四截随便那种身份都足以让它死上一万次,何况集二者为一身的人。只不过报仇容易,毒液已浸入全身,丽达扯掉裤子,看到红肿处,她最大限度地弯下头,把嘴附在膝盖上吸吮着,同时两手尽全力掐着大腿,肿出几小口血液后她站起来,准备实施自救用3的氨水。
用氨水清洗伤口是行之有效的办法,丽达有氨水吧?回答是肯定的,不仅丽达有,每个人都有,不仅每个人有,连动物都有。
人在绝境时最怕失去信心,所以丽达一直在宽慰自己:飞机堕落时宽慰道:幸亏栽进沙漠里,不然……她掉进沙海后宽慰道:幸亏不是大海。她看到月亮与满天星光,宽慰道:幸亏不是黑夜。蝎子咬后宽慰道:幸亏是膝盖,再往下或往上一点,嘴就够不到了,怎么吸出毒素呀?
可是现在她无法宽慰了,只有抱怨:为什么女人生了个这样的排泄口,如果是男的多好,随便调整个角度,尿很容易地尿到伤口上,而女人的尿道口就像不会旋转的坦克炮塔一样,多么纠结呀。
就算丽达受过克格勃和德军格兰登勃特种作战训练,但那位教官也无法改变现成的东西,就连创造她生命的父母也只能复制而无法改变。丽达只得把自己的身子扭曲成奇形怪状,难看极了,要在平时打死她也不摆出如此猥琐的姿态:右膝盖尽力勾到两腿之间,两腿间毛茸茸的地方尽量收向后面,屁股翘起,腰肢扭向右边,左手变掌放在一丛“黑林”左侧,接着一股尿液喷射而出,准确地洒向伤口。
丽达长长地舒了口气,疼痛感减轻,疲惫感加重,警惕地回望四周,别说人,连个飞鸟都没有,她被抛弃了。丽达自暴自弃地光着屁股,闭眼在沙地里躺成个大字。“任尔东西南北风,管它清风吹山岗,我自岿然不动。”犹太人海涅的诗怎么说?“沉入幸福的梦幻。”
她沉入梦幻,往事在梦幻中出现:夺取她第一次的教官?她的男友、希特勒、父母……该死,为什么最后才想起父母?真是白疼白养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架德军方框子侦察机飞过,她像打了鸡血一样站起来,抓起手枪对空鸣枪,飞机一掠而过,她也才发现自己光着下半身。假如刚才飞机真的停下来,飞行员看到她这样一副尊容,应该如何面对呢?
她急中生智,用身体在一块比较平坦的沙滩上画了个巨大的国际求救信号,然后退回到沙坑里。中午,一架双翼飞机慢悠悠地飞过来,从肚子下飘下来很多传单,漫天飘扬着花花绿绿的纸,很是好看。
丽达获取了几张纸,上面通篇都是劝降内容,说什么英军优待俘虏,不投降无情地消灭之类的话,丽达嘲笑:连北非和埃及都丢了,还有脸劝降,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有一张这样写着:“你们的敌人不是英军,而是嗜血成性的希特勒。”丽达暗思道:希特勒嗜血成性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止一次地与他同枕共眠,也没见他张开血盆大口吃了我,倒是他多愁善感,甚至有点女人气。
丽达把一张粉红色的传单撕成碎片,上面写着:“你在前方作战,你的妻子在后方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她玩世不恭地骂出声来:孩子是随便怀的吗?真是不生孩子不知道皮疼,再说有那么多药和套子,那有那么容易就怀上孩子的?写这传单的人肯定没结过婚,甚至没开过荤。
丽达一阵酸涩:别说人家了,我也没结过婚。但十七岁就被开苞,都怪那个教官,以革命的名义夺走了我宝贵的第一次,否则,我也不会这么随便。他妈的,我恨死你了,如果我抓住你,会把你一片一片地撕成碎片。
德军飞机不时在上面掠过,也有英国飞机盘旋。她想起在格兰登堡训练时看到的一部纪录片,电影画面上出现的是海军最新研制的一种新型飞机新型舰载直升机,从德国海军巡洋舰上垂直飞起来了,还能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丽达忽发奇想,她是德国元首的情人,指不定他会派出这种新式飞机来寻找她的,想到这里,她兴奋得浑身发热,也不觉得那么饥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