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李存绍才从帐中简陋的铺盖上爬了起来。昨晚是他最近一段时间里睡得最香的一晚,即便军中床铺简陋,每个时辰还有敲锣报更的士卒,但总归是解决掉了一件棘手的事。很多时候心境都比环境更难得。
今日大军就要开拔各自回驻地了,帐外已经吵吵嚷嚷地开始收拾营帐。李存绍在水盆前捧起水搓了一把脸,也走了出帐去。
“小太保可要收营?”见他出来,帐外的亲兵忙抱拳问道。
李存绍点点头,几个亲兵便放下兵器开始为他收拾大帐。
临近六月,气温也越来越高。军中各处都在忙活着整队开拔,热烈的温度加上喧嚣的人声,让李存绍的兴致也很高。
这时王缄骑着马从不远处过来了。
王缄下马见礼:“见过节帅。”
李存绍见王缄热得满头大汗,好言道:“军书全靠王司马操持,这几日你多有劳苦。”
王缄拱手:“下官不敢辞其劳。”
李存绍接过亲兵递来的缰绳,娴熟地翻身上马,又问王缄道:“伤亡将士都登名造册了?”
“皆登记在册。”
李存绍一边拍马慢慢向中军走去,一边转头对王缄说道:“回沧州后要按律一一给予抚恤,不得有误。”
王缄也骑马跟在李存绍身侧,“小太保体恤将士,将士们都记着小太保的好。”
李存绍看着道旁那些因为要回家了而喜悦的士卒们,舒缓着道:“那些死在阵上的弟兄可没法记着我的好。”
王缄沉吟一番,不动声色地道:“小太保仁义,自家将士就算死在阵上也能换取大笔钱财,其家眷也不至于太过悲伤,这些家眷会记着小太保的好……一户人家一般不止一个男丁。”
李存绍闻言叹了口气,看着王缄道:“人的活法有很多种,上阵卖命的活法是其中最不容易的一种。”
大军很快就整编完毕,按着各军次序开始向东开拔。到达德州时已经是下午申时了,军中开始生火造饭,准备休息一个时辰再继续行军。
李存璋的德州军已经到家了,去沧州与棣州却还要走几天的路。不过战争已经结束,各军便不用再合兵一处,休息结束后李存绍便决定不再与卢勇绕路去平昌,直接近路往北走将陵回沧州。
大军刚停下脚,薛直突然从前面一脸黑线地拍马过来了。
李存绍正疑惑,就听到薛直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一个李存绍不愿在此时见到的人却偏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李存绍皱眉盯着从薛直身后探出身来的刘山人。
刘山人在马上抚须笑道:“前几日我夜观天象,发现在太原将有一劫,只能靠天枢星庇护才能渡劫。”
李存绍看着刘山人,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妙。先是李克宁突然复起,接着刘山人又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情况李克用的病恐怕不太乐观。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说完李存绍便拍马而去,薛直带着刘山人紧随其后。
远离了军中,薛直带着几个亲兵在远处警戒,李存绍则拉住刘山人沉声问道:“你怎么来的?”
刘山人却看着官道上浩浩荡荡的人马,啧啧称奇道:“小太保这兵马看上去真是雄武。”
李存绍哼了一声:“说你的事,太原有何劫难?”
“云在青天水在瓶。”刘山人却还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什么意思?”
“晋王是云,小太保是水,水虽在瓶中,可迟早得到天上就变成云。”刘山人也止住了玩笑,一脸严肃地道:“眼下就是小太保成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