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把马牵出林子,在牠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就到小河那边,找草吃去了。两人就到观音阁去,远远望去,红墙青瓦,气象一新。走到山门外,往里一看,一进三层,错落有致,院坝都是大青石铺地,保坎、石梯全是石材,两边的厢房,全是青砖青瓦,上层的大殿,修得气派,要是以后把大殿用红漆再漆一遍,可以说是富丽堂皇,走到二层,院坝中间,是两米高的观音菩萨浮雕像,头顶霞光万丈的光环,尊容清秀端庄,手握宝瓶柳枝,身材阿娜娉婷,立于莲花之上,老何说:如果不用浮雕,那柳枝,手和宝瓶,都难处理,要是和身体分开,容易折断。老何指着旁边的石碑说:这是功德碑,前面是重修观音阁序,后边儿是捐赠人的姓名,款项。上了大殿,看修得很好,很气派,要是用红漆再漆一遍,肯定更加辉煌,只是里头的菩萨,还是原来的,是前朝,用上好的木料,精雕细刻的。经过修整,刷了油漆,上了金粉,菩萨栩栩如生,大殿十分的辉煌。
出了山门,老赵说:明天端午,可能来朝庙的人不少,我明天早点走。老何说:明天正好和那些朝庙的人照面,不如早点儿吃饭,今天就走,我总感到,好像有什么事儿,眼皮跳的厉害呢?不用等到明天了,早点吃了饭,叫龙生送你到陈家沟,雇乘滑竿儿,天黑前、就赶回城里。老赵叹了口气说:城里人都傳,观音阁修好了,红墙青瓦,很是气派。又来了个小师父,都说像观音菩萨。老何说:是有些招摇了
到了端午,除了吃粽子,一切如常。一大早,老何和妙常师父,就商量要到藏经阁去,石板太重,老何想叫龙生一起去,催了几次妙常师父,她总说早,最后老何才回过神来,师父是不想叫龙生去,老何说:那龙生就不用去了他就和师父到藏经阁,把钱财都埋了起来。
端午这天,观音阁很热闹,善男信女,居士香客来烧香拜佛,络绎不绝。老何除了吃饭,一天都躲在外边,他不想跟烧香拜佛的人照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中午回来吃饭时,正好了碰到一个留分头的人,当地农民、多是光头,只有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或者文化人才留分头,他递给老何一支烟,当地百姓都抽叶子烟,这是格外的礼遇寒暄之中,老何感到,他想打听什么,想了解什么,烧香拜佛,应该到庙里去,贼头贼脑满山乱窜,这引起了老何的警觉,引起了老何的不安晚上回来,他把手枪和匕首找出来,觉得藏这里不合适,藏那里也不合适,最后藏到存放草料的大筐里。
那个留分头的人,他自己说叫郝发财,是陈四老爷家的管家。
天黑了,陈四老爷家的管家郝发财,溜进了四老爷的烟室。四老爷躺在床上,正在整他的烟膏,见有人进屋,老爷子翻了一眼,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听说观音阁修好了,只花了两千块钱。四老爷一边儿整着烟膏,一边说,他用烧热的钎子,切割着烟膏,然后用钎子串上,到洋油灯上去烤,等烟软了,再在盘里滚着裹着,做成圆锥形的烟泡子,插进烟枪嘴里,对着烟灯,咕噜咕噜地吸起来,吸了好长时间,又在胸膛里,憋了好一阵子,才徐徐地吐出白烟,满屋变得烟雾缭绕。郝管家在那里半躬着身子站着,分头前面的长发,顺着脸颊滑到前边。四老爷吸烟的时候,他不敢言语,看四老爷吸完了,他才答应说:是郝发财说:今天我去看了,修好了,红墙青砖,院坝石梯保坎,一色的青石,大殿上了漆,真是金碧辉煌。一共收到捐款一千一,那都刻到了功德碑上了,一共用了一千五…他还要往下说,四老爷阻止了他。
等等四老爷把烟枪搁在盘子里,坐起身来,他问管家,还有四百从何而来?郝管家说:唉!四老爷,你忘了,前朝有个土匪王麻子,去抢观音阁,抢得几百,结果下山时摔死了,钱又叫庙上老尼姑拿了回去,那个时候就有几百,过了几十年了,不知又存了多少?四老爷说:不是朝阳社老三说,只收了一堆铜板吗?郝管家说:藏起来了,他怎么找得到?现在又来了两个尼姑,说那边儿遭了災,到这边来投妙常的,又多养了两个人,看来庙里还有不少油水。四老爷说:那山是我家的,你知道吧!管家愣了一下,他忙说:知道,知道,那还是上次,朝阳社三爷上山收钱管帐时,四老爷听说了,他气愤地说:那山是我陈家的,关朝阳社什么事儿?当时、管家听了四老爷的话,也没有在意,现在四老爷重提那事儿,看来他是认真的。
管家说:我怎么不知道呢?是前朝道光爷恩赐的,这靖南府、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四老爷说:他修庙、光工钱就要一两千,我的木料,砖瓦,石料呢?折算下来,可不止几千块。明天你给县长说一下,后天,叫县保安队去一下。郝管家脑子迟钝,不明白四老爷的想法,等了一会儿,他才说:四老爷,去那么多人干嘛?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四老爷沉下脸来说:你有本事?你知道前朝那个土匪,王麻子是怎么死的?管家眨了眨眼,他蔫儿了,半天不敢说话。四老爷接着说:前年,田河来了几个人,那苟三身高六尺,膀大腰圆,还有枪,老土匪了,三个人上了梯子岩,只见上去,不见下来。朝阳社的三爷,这老三没有收到钱,吓得半死,回来后大病一场。还是旷老大,拿出百块大洋,才算了事。
管家默默地听着,不敢乱说。四老爷继续说:我看呀,山上肯定藏得有人,或是暗中伤人,或是装神弄鬼,肯定是个土匪窝。管家鼓起了勇气,他说:藏,往哪里藏?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要吃要喝,还要穿呢。四老爷说:叫保安队,先去搜山,哎呀,方圆几十里地,没有必要撒那么大网,在观音阁周围,方圆七八里就行了,一两个时辰的路,搜不到,就住那里。郝管家说:住树林里四老爷说:没有你这么笨的,住到农家嘛。管家说:除了观音阁,还有两家人,山上隔好几里才有一家人呢。四老爷说:农家都住上,一家住四五个,观音阁也有房子,山上住他一二十个人,把路口都封锁起来,保安队上午都去,像拉网一样搜他一遍,除了住山上的,其余下午回来。凡是砍了我的树,都要把钱要回来,开垦的地,也要收租子。郝管家小声回答:是他心里明白:难!
过了端午,初七那天上午,龙生就到陈家沟去驮米和米糠。装好后,他就往家里赶,家里的事儿多得很,他没有和黄校长和陈老师打招呼,就直接回去了。走到村口,就看见一大队人马,向梯子岩开进,队伍前面的人,已经走上攀登梯子岩的羊肠小道,兵大爷都穿黄衣服,看来像是保安队的人。山上除了观音阁,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家人,他们去干啥?他们肯定不是为树木岩石而去,龙生想:肯定是去找妙常,老何他们麻烦。龙生把马头调过来,就朝学校走去。他见到了黄校长,把情况说了一遍。黄校长也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保安队上山的原因,最后他说:这样,你先把东西放到学校里,你马上到城里去,知会一下老赵,这些大兵到山上去,没有饭吃,到时还要下山来做饭。走到村头,见几个大兵,在村头号房子,黄校长说:你看,是吧?爬山的保安,前头的队伍已经到了山顶,尾巴还在山脚下。
黄校长说:山上除了观音阁,附近只有老何一家,黄明生隔得远一点,有五里地,哪住得下。吃饭也是问题,苞谷倒是有,不一定磨了,米就少了,估计在山上呆的时间不长,你先去知会老赵,骑马快走,到时我再打听打听,看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