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侦破组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
吕娟已经招呼好两家老小吃完了饭,秋实和春妮又回到二楼,给他们的父亲守灵去了。
彭世宏和吕娟默默地吃完饭,吕娟起身收拾桌子的时候彭世宏拉住了她的手:“姐,等会收拾,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重新坐下,忧郁地看着彭世宏。
他也看着她,心情悲伤:“姐,忠林大哥是替我死的。”
“什么?”她大吃一惊,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大宏,我知道你伤心。但是也不能失了心智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啊!”
“是真的。姐,”他的眼睛湿润了:“今天公安局的人找我谈了,是有人暗算我。他在工地脚手架上涂抹了很滑的油,谁第一个上去肯定会滑倒、摔死。平时我是第一个上去的人,昨天我不是不舒服吗?所以耿忠林先跑到工地替我上去了,所以他摔死了,所以我才逃过了一劫啊!”
吕娟流泪了,害怕地紧紧拥抱住他,浑身颤抖。半晌,她哽咽道:“大宏,我怕。”
“别怕,姐,公安局已经立案了,那家伙跑不掉的,主要是我心里头难受。忠林哥这么一死,我的良心债算是坐实了。怎么办啊?我不忍看到二嫚嫂一家的凄苦无助的样子,我又该怎样去弥补?我感到愧疚啊。”彭世宏道。
她松开他,泪水婆娑地盯着他的眼睛,用手指抹去他的泪水:“别耽心,还有我呐。只是,你的担子更重了。”
彭世宏摇摇头,想着在床上躺着的张二嫚,心中忐忑。他拥抱住吕娟,宛如抱住救命的小船:“忠林哥可是他们家的顶梁柱,现在倒了,我们可不是欠他一条命这么简单。”
吕娟任他抱着,道:“其实说简单也挺简单,我们把二嫚嫂当着亲姐就行了。这事别告诉她,他们夫妇都是忠厚侠义之人,知道了我们在报恩,会拒绝我们的。大宏,记住,这件事对谁也别说了。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自己有一口吃的决不让他们吃半口就行了。我耽心的是害你的那个人,不要象杭头帮那样没完没了的才好。他会是谁呢?”
他茫然地点头又摇头……
吕娟继续收拾桌子,彭世宏上了二楼。
张二嫚将二楼设为耿忠林的灵堂,墙上挂着耿忠林的遗像,两旁布满了工友及邻居们送的花圈和挽联。
屋里只有秋实和春妮默默地跪在耿忠林遗像前,低垂着脑袋为他们的父亲守灵。解放后他们已不用捡垃圾补贴家用,进了纺织公司子弟学校读书。父亲的突然离世,对他们幼小的心灵产生的裂痛显而易见。
没有惊动他们俩,彭世宏上了三楼亭子间。
张二嫚躺在床上昏昏然地睡着,脸上的悲伤忧愁一览无余。厂工会派来一个女工照顾她,还送来了一些食品。但是,她不在,天早黑了,应该回家了吧!
吕娟端上来的饭菜搁在床边的小凳上,张二嫚看上去没有吃。彭世宏的心又揪了起来。
不敢坦然地面对她,心中又针刺般地难受,只得选择逃避,退出了亭子间。
默默地回到二楼,抚摸着两孩子低垂的头:“秋实、春妮你们俩别跪在这儿了,有我呐。你们到下面客堂间做功课去吧,别把学习耽误了。去吧。”
两个孩子下去了,燃烧的蜡烛头在风中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