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皎,夜风徐徐,娈姝今夜难以睡得安稳。
明日登基,这是她亲口说出的。
床边挂着金缕衣,菀宝一直在打理,每一寸金丝,每一根丝带,都细细检查着。平日里再怎么大大咧咧都不要紧,要是明日出了差错,自己可就不知道会怎样被惩罚了。
娈姝背对着菀宝,她不想看见金缕衣。尽管说出了那样的话,可是心底还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她闭上眼努力想快快入睡,可是一闭上眼,面前就出现了袖蝶空洞的双眼,还有梓玉苍老的模样。她心下一惊,猛然坐起身,连声喊着菀宝。
可等了须臾,却没有人回应她。
她无奈,转头看去,金缕衣还好好挂在那里,菀宝却不知所踪。蜡烛只剩了一点,菀宝那丫头又不记得去换。
烛光挣扎了几下,无声地灭了。娈姝浑然一惊,在黑暗里呆愣半秒,才起身摸索着找到一只蜡烛,又寻了火折子点燃。
菀宝再怎样不靠谱,重要时候还是不会擅自离开的。她莫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她四下寻找,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一点人气。因为自己来到此处后喜欢清静,于是遣散了所有侍女只留了菀宝下来,不曾想原来夜深人静之时会是这样寂寞。
“陛下,我在堂屋等你。”忽然不知来处的声音惊得娈姝不敢动弹,许久察觉这声音来自一个男子,似是听过。
“你是何人?”娈姝大胆问道,耳边只有风声,却再无男子之声。她思忖一会儿,凭着男子的语气,大概已猜到八分,便也不那么害怕,举着蜡烛来到堂屋。
堂屋里的梁平竹帘已经放下,一侧放了一个锦垫,锦垫前有一杯热茶。竹帘的另一侧跪坐着一个男子,男子身形熟悉。
娈姝见此情景微微一怔,这男子竟是渡悲师父。
她心下也放松了警惕,跪坐到他的面前,捧起茶盏小饮了一口,茶苦涩难咽。
“渡悲师父,你这茶里,有无限悲苦。”
“陛下,这杯中只是清水而已。水本无味,因人而异,陛下心中悲苦,因此才觉得这水也是悲苦的。”
娈姝听罢冷笑一声道:“师父说笑了,我怎么会苦呢。怕是师父还不知道,明日我就登基了,到了明日,我就是天下的女王了。”
渡悲缓缓道:“天下从来不缺的,是悲苦之人,从来不见的,是自由之人。陛下未做女王之时,便是自由人,做了女王,便是悲苦人。陛下心中是喜是悲,我想只有陛下自己最清楚。渡悲内心不忍,才在今夜贸然来访。”
娈姝没有说话,又举杯小饮一口,只感觉一口苦水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竟惹得落下泪来。也不知是因为杯中的苦涩,还是因为渡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