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钦县的大牢,阴冷森严,石壁上忽明忽暗的火把映在卧躺在草铺上的永琪身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久卧的身子僵硬到了麻木,永琪略转了个身,却扯动了受刑后的伤口,一声痛苦的呻吟从紧闭着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渗出。
不行,我堂堂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就算再落入不堪的境地,也绝对不可以失去了我的尊严!
只手支地,努力地将身体撑了起来,背靠着坚硬冰冷的墙壁,困难地将硬邦邦的双腿一点一点拢回,盘腿而坐,身子挺直,用仅有的一点力量维持住了最后的骄傲。
大牢寂寂无人声,看来身陷囹狱的只有自已一个人。
小燕子,想来是已经平安逃脱了。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要逃的远远的,不要顾着我,这样你才会有救,我也才会有救。我们的亲人们,一定会想办法把我救出去的,我吃几天的苦头算不了什么。
皇阿玛啊皇阿玛,大清的律法是祖宗传下来的,也曾经过了皇阿玛几度修正,为了是能够有法可依、有法可据,为的是惩治犯罪,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些。可是,您知不知道,您最疼爱的儿子,现在正身处牢狱之中?
皇阿玛,他们给永琪的罪名是“反贼”,这也太可笑了!我是大清的皇子,我有什么可反的?我曾经是皇阿玛您内定的继承人,我要这江山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我何必要反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但是,不管是怎样的严刑逼供,永琪也不会屈打成招的,更不会说出自已的身份,您的儿子不会让你丢脸,不会让全天下人因为我而对您评头论足。
由此可鉴,民间的冤案、错案有多多少?这不是皇阿玛您的政绩的差,大清朝的大小官员多如牛毛,皇阿玛您也顾不全啊。
如果永琪还在您身边的话,多少还可能为您分担些。可是永琪是个不孝的儿子,我爱小燕子多过于爱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这种愧对天下的感觉在两年多前洛阳城外亲眼目睹山东难民的流离失所时就有了。永琪没有办法去违了自已的心,那么就让我身上的痛来稍稍弥补我心中的愧疚吧。
这个大牢我是不会呆太久的,因为只要小燕子逃回了大理,巴朗、箫剑与乞颜无霜一旦得知了自已的处境一定会想办法来解救自己的,以他们几个在云南的势力与人脉关系,从德钦县的大牢弄个人出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今日的牢狱之祸,永琪是心甘情愿挨的,我不怪任何人。
正想着,牢门被推了开了,老牢头提着一只食篮走了进来,见永琪头发披散着却坐得端端正正依旧是一副贵公子的风范,笑了起来:“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都打成这样了,还大模大样的坐着不吭一声,若是换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小老百姓,早就哭爹喊娘了。”
永琪见这老牢头说话风趣和善,但在不知其来的目的之前,不想与他多说话,只微微一笑:“老人家怎么知道我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小老儿当了一辈子的牢头,没有这点眼色还能混这碗饭吃吗?”老牢头将手中的食篮放在了永琪面前的地上,从里面一一取出了饭菜:“公子,吃饭的时辰到了。”
这饭菜好生的丰盛,绝对不是牢中之饭。
难道?不,不会的,大清律法,人命关天,死囚须三堂会审以后,报以皇帝御笔亲批,就连云南总督也不敢取囚犯的性命。
何况,自已能算个囚犯吗?
入狱这两天来,永琪下意识地拒绝承认自已是个囚犯,现在一见老牢头摆了一地的好饭好菜,心一凛,脸一沉,问道:“老人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这个犯人身上透露着浑然天成的贵气与威势,倒让老牢头心生了怯意,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公子放心,这不是你想的那种饭。是公子的夫人与另一位公子给了小老儿一些钱,让我好生地照顾公子,小老儿这才整了些好东西来给公子食用。”
“我的妻子她现在哪里?她没什么事吧?”永琪一愣,小燕子还没有走?
“公子的夫人和另一位公子现在正在想办法救公子出去呢。公子把所有的罪名都自已扛下了,县老爷没有关公子的夫人,她没事,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