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虽然好奇,但谁也不敢贸然开门。韩玉莺将耳朵贴在门上,凝神静听,里面似传出一些语声,但细如蚕啃桑叶,根本无法听清。这段光景持续极长,较方才那番搏斗要久得多。那边沧海盟的人也是抓耳挠腮,有人几次忍不住想打开堂门窥探究竟,但高胜寒寨规极严,没有她的允许,即便是她两个兄长也不敢随意妄动。
又等了盏茶光景,韩玉莺实在熬不下去了,开口叫道:“李大哥,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了吗?”话刚出口,就听咕隆一声,厚重的堂门左右分开,高李二人并肩而立,众人仔细观瞧,李乐山仍是那一副轻松的神态,而高胜寒虽也是一脸平静,但眼神中隐有一丝说不出的异样。
韩玉莺迈步上前,正欲开口,忽一眼看到李乐山穿的长衫上,左肋处有一道半尺来长的豁口。
韩玉莺大吃一惊,失声道:“李大哥你败了?”
李乐山讪然一笑,道:“高寨主神功盖世,李某输得心服口服。”此话一出,在场的水寨众人顿时欢声雷动。拥过去将高胜寒团团围住,掌声与赞叹声如潮响起。
韩玉莺茫然的怔在那里,她怎么也不相信李乐山会输给一个女人,但高胜寒从头到脚确实毫发无损,二人比武的结果不言自明。
高胜玉走到李乐山面前,得意的道:“李大侠,现在胜负已分,阁下还有何话说?”
李乐山苦笑一下,道:“李某愿赌服输,既然比武输了,那一切听任贵方处置。”
高胜玉大指一伸,赞道:“好,够个光棍儿!”转头对高胜寒道:“妹子,你发话吧!”
高胜寒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今日天已不早,先给他们在寨中安排两间住处,一切以上宾招待,不可有半点亏待。”说完眼含深意的望了李乐山一眼,又道:“将秦阳放了吧!”
是夜,有人将晚餐送至二人房间内,菜肴十分丰盛,有鱼有肉,另外还有一大壶白酒,李乐山折腾了一天,此时胃口大开,白酒喝了一碗又一碗,见对面的韩玉莺怔怔发呆,开口道:“莺妹,你怎么不吃?这菜着实不坏!”
韩玉莺定定的看着李乐山,问道:“李大哥,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乐山肩头一耸,答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败了啊!”
韩玉莺叫道:“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有败!”
李乐山奇道:“此话怎讲?”
韩玉莺一时语塞,嗫嚅半晌,说道:“反正我觉得获胜的人是你!”
李乐山饶有兴致的望着她,笑道:“你倒说说看,我胜在哪里?”
韩玉莺摇首道:“我也不知道,你衣衫有损,而高胜寒却毫无异状,看上去确实像是你败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李乐山出神半晌,摇头笑道:“莺妹,有时候我真佩服你们女孩子,虽然说不出道理,但你们的直觉却十分准确,令人不服不行!”
韩玉莺大叫道:“果然如此?嘿,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败给那个女人!”
李乐山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轻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韩玉莺愣了愣,就见李乐山起身走到墙边,推开窗巡视了一遍,确定外面并无他人,遂重新将窗子掩好,韩玉莺心痒难耐,央求道:“李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告诉我嘛!”
李乐山略一沉吟,遂点头道:“好吧,也应该让你知道!”
原来,自从江船在金沙坞一靠岸,李乐山便察觉到气氛不对,高胜玉冷漠的态度,沧海盟如临大敌般的阵势,都让他感觉与秦阳所言出入甚大。知道一定又有变故发生,他几次出言试探,而高胜寒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李乐山何等聪明,当即猜出对方必有难言之隐。于是故意狮子大开口,将价码提升至三万两,令矛盾激化,然后借比武之机,将其它人屏退,只留下他与高胜寒二人独处。此时再无旁人,他完全可以跟高胜寒问个清楚,不过李乐山也很明白,眼下形势微妙,任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对方也未必肯信,只有显露身手,凭实力震慑住对方,这样才能令对方心服口服。
二人甫一交手,李乐山便感到高胜寒很不简单,梅花戟虽重,但最多也不过四五十斤,而在对方手中却犹如数百斤的重器,光是带起的戟风就令李乐山倍感压力,很多剑招难以施展,有几次双方兵刃相碰,长剑险些脱手而飞。
须知这高胜寒天赋异禀,又经方外异人悉心调教,不但腕力浑厚之极,招式更是精妙绝伦,一对儿梅花戟举重若轻,使得出神入化。李乐山情知遇到了劲敌,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对方缠斗周旋,二人剑来戟往,直战了七八十回合,就在一个错身的当,高胜寒回身一戟横斫,李乐山一个旱地拔葱腾起,以些微之差避过这拦腰一击,恍惚中高胜寒只觉脸颊处冷风一掠,急挥戟一撩,这一下剑戟相交,发出一声铿锵的鸣响,两条身影同时向后一纵,各自把住势子,相互审视着对方。
高胜寒端详了一阵,见对方长衫被自己的戟风撩破,而自己却毫发无伤,不禁微露得色,开口道:“你能避开我刚才那一击,只划破点衣衫,已然相当不错,我们再来过?”
李乐山微笑道:“你不觉得右耳间少了点东西吗?”
高胜寒闻言用手一摸,登时脸色立变,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而她自己明白。原来高胜寒生性不喜打扮,从不用饰物加身,只是年幼时曾打过耳洞,后来便一直用两粒肉色的珍珠塞住耳孔,不近看根本难以分辨。整个沧海盟包括她两位兄长在内,都不知道她耳轮上嵌的这两颗小珠。此刻她用手一摸,右耳的那颗珠子竟只剩下一半,凸在耳外那部分已被对方一剑削没了!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高胜寒武功深湛,之前也曾一戟将九头蛟单彪的耳朵割下,但她明白,李乐山削珠而不伤耳,较之一剑削去耳朵不知要难出多少,而代价不过是被挑破了衣衫。
想到这高胜寒当即面如土色,当的一声将双戟抛在地上,颓然道:“那三万两船资请容敝人筹备两日,两日后胜寒一定分文不少的为阁下奉上!”
李乐山摇头道:“船资云云本就是李某一句随口戏言,李某一文也不会要的!”
高胜寒讶然道:“那你要什么?”
李乐山正色道:“李某只想要一个解释,我实在不明白贵方为何如此敌视我们镖局联盟!眼下这里并无他人,高盟主不必有什么顾虑!”
高胜寒凝视着李乐山,目光深邃,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只见她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柬递给李乐山道:“李大侠,你看看这个,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