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听到哭声已止,抬起头来,和苏珊娜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无措和尴尬,各自看向别处。还是苏珊娜先开口:“天晚了,睡觉吧。希望你明天能好起来。”说着走过来要抽出天行背后的毯子,天行赶忙坐起来,把身上的披巾也递过去。可是,在一个姑娘面前躺下来,实在有些难为情。
苏珊娜把东西放在躺椅上,回身发现天行还坐着,就问:“你想喝水吗?还是有什么事?”
天行慌忙说:“我不渴,没事。”然后硬着头皮躺下来,翻个身,背对着苏珊娜。
苏珊娜把地上的血擦拭干净,往火盆里添了柴,略整理了一下东西,灭了灯,合衣躺在躺椅上盖上了毛毯,接着火盆里炭火的微光看着天行的背影,轻声说:“李天行,谢谢你!晚安。”
“晚安。”天行机械地回答。
苏珊娜觉得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自从农场被政府没收,自己的心一直处于紧张、悲哀和绝望中,可是,此刻,她觉得那个禁锢着自己的枷锁没有了,即使回想那些苦难,也不会再针扎般地痛。很快,苏珊娜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如温柔的水波,轻轻荡漾。
天行睡不着了。他很快就听到了苏珊娜陷入沉睡的声息,可是,他依然一动不敢动,保持着一个姿势,比练功还累。本来,他想坐起来打坐吐纳,这样更有利于疗伤,可是还是不敢动。闭上眼睡吧,耳边是苏珊娜轻柔的呼吸声,近得好像就贴在耳边,不由得呼吸加快,心跳加快,赶紧睁开眼,紧张得如同做贼。这样反复折腾着,天行有些抓狂,不得已只好把毯子蒙在头上,可是毯子的怪怪的臭味熏得他又不得不探出头呼吸。
时间分分秒秒那么漫长,天行一个人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直到火盆里的篝火渐渐熄灭,黑暗中,他终于伴着苏珊娜轻柔的呼吸声睡着了。
当天光发亮,天行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微光中苏珊娜熟睡的脸正对着自己。模模糊糊之中,依稀可辨她的五官轮廓,鹅蛋形的脸,脸颊消瘦,显得下巴有些尖,可是配上笔直高挺的鼻梁,深深的眼窝,长长的浓眉,阴影的浓淡,她就好像是一塑精致的雕像,沉睡的神秘女神一样。天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不转睛,或者说是呆若木鸡,直到苏珊娜的呼吸忽然变了节奏,随之身体微微一颤,天行吓得赶紧闭眼,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天行又是一个姿势僵住了,连呼吸都细弱游丝。
苏珊娜一睁眼,就看到了对面的天行,因为天行是向着窗户一面,外面的天光透过来,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面容。那是一张亚洲人面孔,相对比极具俄罗斯大汉特征的络腮胡子,大鼻子,深眼窝,这张脸显得很干净,很柔和,每个五官都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搭配起来看着很舒服。苏珊娜静静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她觉得看着他就好像是看着家人一样,不仅亲近,还带着割舍不掉的依恋。要不是怕惊醒他,她几乎要冲动到走到他的床边,仔细地看,长长久久地看,这种宁静、温暖、甜丝丝的感觉,让她的心怦怦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