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各样的包裹行李被扛在肩上顶在头上奔向列车门。列车员瞅着人群不断的向后退,远远的离开车门的范围,嘴里大声喊着:“慢点不要挤,抓稳踩好。”不过没什么卵用。
这一刻,车门这里就是战场,刺刀闪亮短兵相接,上车就是胜利的方向。不时有人的包被挤掉了,然后被几下抛到了人群外面,丢包的人尖叫着追过去,又有哪里的孩子被挤哭了,孩子的哭号声混杂在人群的喧嚣中。
中国人太多,中国人太穷,争抢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执念。
小红和耿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趴在窗子上吃惊的看着车下面的景像。
好在五个人这里是卧铺,这不是这个年代普通老百姓能舍得来的地方,汹涌的拥挤都是在硬座车厢。卧铺车厢里的乘客则全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夹着小包安步当车的踱过来,扫一眼硬卧那边的情形,冷笑着骂一声:“一群土瘪真没素质。”然后踏上列车。
很快车厢里人就多了起来,进来的人仰着头扛着或拎着包裹找着铺位号,硬木地板被踩的咚咚响。
和后世一样,硬座车厢里人都挤成了肉饼,卧铺车的铺位还有不少空余,然后开车以后会被慢慢补满,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吧,出来一趟不容易,挣点小钱。
后半夜的车,卧铺这边的人上车也就上铺躺下了,没有硬座那边的喧闹。
十几分钟后,站台恢复了寂静,车站工作人员在站台上站成整齐的一排,这是目接目送程序,始发站只要目送,中途站还要目接,就是站在那里排队看着车进站,再看着火车开走,这是奉天铁路局90年开始实施的一项规定。
列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身躯颤抖了一下,咔啦咔啦响了几声,然后缓缓的开动起来,渐渐加快离开车站。91年这会儿蒸汽车头已经下岗了,换装的是内燃机。
车开动,卧铺车厢里就安静了下来,小红和耿惠又躺了,小伟他们三个也回了各自的床铺,只有列车咣当咣当的响声回荡在车厢里。偶尔有人走动,没有人睁眼看。
“鬼子哥。小伟,伟。”小伟在睡梦中被人推醒,睁开眼睛,小红弯着腰站在他铺边,车窗外天已经亮起来了,列车还在咣当咣当的前行。“怎么了?”小伟揉着眼睛坐起来。
小红凑过来小声说:“我要尿尿。”
小伟愣了一下说:“那就去呗,喊我干什么?”小红嘟着嘴捶了他一下。低头找到鞋穿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巴嗒巴嗒嘴,陪着小红上厕所。小红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在火车上上厕所,连厕所长啥样都不知道呢,一个人不敢去。
两个人牵着手走到车厢头,没找着厕所,小伟想了想拉着小红继续往前走,在另一节车厕找到了,开了门让小红进去他站在门口放哨,靠在墙上看着车外不断闪过的树木和原野,从奉天到兴城这一路都属于辽河平原,没有山。
几分钟,小红开了门走出来,小声对小伟说:“车好晃啊,我弄手上了。”
小伟噗的乐了出来,下意识的去看小红的手,小红红着脸把手在小伟脸上抹了一把。厕所对面就是洗與池,两个人跑过去洗手洗脸,小伟说:“你在这等,我去给你拿牙刷香皂。”小红跺了下脚说:“不要。一会儿再来。”她不太敢。
列车员走过来锁厕所门,前面要到站了,看了看小红和小伟说:“你们是这节车厢的吗?”
小伟说:“不是,那节的,来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