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疼。
这是于笠起床的第一感受。
昨晚熬夜许久,整个人都憔悴许多。于笠踉跄着走进洗手间,手伸到水龙头下边,冰凉的水喷涌出来,他给脸上扑上几把冷水,想使自己清醒。
他的神志很快回笼到躯体里,但是眼睛仍旧很痛。
凉水流进眼眶里,一阵刺痛,他抓下毛巾擦拭着眼睛。
睁开眼,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一个苍白、眼下乌黑的成年男子,目光涣散地盯着他,镜中的自己显得有些邋遢,胡渣没有刮,头发也是乱成一团。
“轰——隆——”眼前一道白光,照亮了半边脸庞,于笠另外半边脸仍旧沉寂在黑暗中。
他转头看向洗手间狭小的窗户,雨水随着雷鸣的落下,激情四溢地冲击着玻璃,一开始还能分辨雨滴在玻璃上的落脚,到后来一团糟。
一瞬间,于笠感受到眼睛猛地刺痛,他难以自已,闭上双眼。
好在这份疼痛没有持续多久,几乎算得上转瞬即逝,但是留存在眼睛中的酸胀证明刚才的疼痛是真实的。
于笠感觉眼睛里流出了什么东西,他缓缓睁开眼——两道浑浊的油黄色液体从眼角流出。他的双眼猩红,满是血丝。
他手摸向流出的液体,黏腻的触感让于笠感到恐惧。
这是什么东西?他的眼睛里怎么会流出这样的液体。
仿佛他的肉眼变成了脓包。
久不见天日的生活,让他腐烂。
他感受到浑身都瘙痒起来,脸颊、脖颈,甚至手臂的表皮都开始泛红泛紫,它们开始脱落,露出里面腥臭糜烂的血肉。
尤其是他的眼睛,油黄色液体源源不断地涌出,就好像他的大脑、肉体装满了这样恶心的液体,他从里面就坏死了。
得洗干净脸!
于笠顾不到其他,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清澈的水流冲刷在洗手池壁。于笠睁着几乎模糊的双眼,瞧着清水渐渐装满水槽,在接触到边缘的一刹那,水流像一把伞撑开,倾洒出去。
于笠身上的衣服也被水花浇湿,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他现在只想把脸埋进清水中,让清水清洗干净自己的污浊和腐烂。
他将脸埋了进去。
凉爽的水像冰凉的丝绸包括着他的脸庞,也像一阵风,吹走他的疼痛。
不疼了……没有半点刚才的疼痛,于笠只感到清爽,甚至时不时有点瘙痒。
这时不时的痒不是幻觉!
于笠在水中睁开双眼,和面前的小生物对视。
一只条纹小鲃停在他眼前,圆溜溜的眼睛观察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很显然它并没有搞清楚于笠是什么,但是它颇为好奇的吻了上去,吻上于笠的鼻尖,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分辨于笠的身份。
他感到鼻尖一阵痒,控制不住想打喷嚏。
他猛地抬头出水,对着空气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瞬间,身体所有的不适感全部消散。
他只觉得清爽。
原本平静流淌的溪面因为于笠猛地将头抬起出水荡漾起欢快的涟漪,青灰色的条纹小鲃在涟漪中逃窜,融入一开始坐壁旁观的其他小鱼,跟着它们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灵动地游走了。
水滴从发缝间流下,在他脸上形成分流的小河。他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温暖涌入眼眶,两股温暖照进他的双眸之中。
是阳光!
他抬起头——阳光是明媚的,因为恰到好处,既不会刺目到令人晕眩,也不至于危危迟暮,让人提早开始缅怀。
透蓝的天空,只有几丝像棉絮的云彩,除此之外,干干净净。
他坐在小溪边,裤腿和衣领都沾湿了,胸口前也湿掉了一大片。
他将上衣脱下,囫囵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待头发不再滴水,衣服也湿成一团。他将上衣夹在臂弯,伸手将裤腿挽起来,朝身后平缓的小坡上走去。
才走几步路,他就闻到一阵香气,香气幽幽钻进鼻子里,让他精神起来。他感到胃叫喧了一下,嚷着饿了。
他的眼前,草地上,丢着一块马卡龙。
他俯下身,将马卡龙捡起,马卡龙保留着一点温热,看来刚出炉不久。他想再抬脚向前走,发觉就在刚才马卡龙丢置的不远处,躺着块香喷喷的奶酪。
于笠仰头,看向面前的一路——羊角面包、薄饼、玛德琳蛋糕、拿破仑……美食铺成一条引诱他的彩色之路。
可是谁又能拒绝美食呢?
于笠将蛋糕塞进嘴里,刚出炉的暖香在口腔中荡漾开来,他咀嚼着甘甜,一边吃一边走着。
食物的尽头,是个看上去一岁多的小孩,他坐在草丛中,对面前的美食熟视无睹,无意识张着嘴,玩弄着手指。
或许是他玩的太专注,口涎含在嘴角,马上就要淌出来。
于笠将食物放在一边,抽出手帕给小孩擦口水,顺便把小孩翻看一番,没有其他污脏的地方,才将肥嘟嘟的小孩放回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