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碧薇家出来,回到大佛寺东街的住处,云珠立马给韩妈打电话,让她赶紧买一些产妇和婴儿的物品,让钱贵给碧薇送过去。打完了电话,云珠躺下来休息,还是觉得心口气得疼。她跳着脚大骂章济廷迂腐、可笑的时候,碧薇脸上淡淡的,有些幽怨,又有些认命的意味,“事到如今,我能怪谁呢,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有一个陆树铮那样的人疼爱着。”
云珠在脑海中反复回想着碧薇的话:“云珠,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像陆树铮一样的男人。咱们在学校的时候都要争自由,要婚姻自主,你看看我,这不就是我自己做主的结果吗?陆树铮有钱有势,又那么疼你,你也别计较那么多了,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以前,万事都有你母亲帮你撑着,现在你孤身一个人,不靠陆树铮又靠谁!”
薛太太的丧事办完时,陈家来了人,婉转地表达了不想再结这门亲的意思。一个破落家庭的孤女,这还不要紧,更要命的是,陆树铮都公然出面料理薛太太的丧事了,陈家当然不能要名声这么不明不白的女孩子。
陈家要退婚,云珠当然求之不得。母亲在世的时候,一门心思想促成这门婚事,自己百般抵抗,现在母亲不在了,婚事也告吹了,自己转眼间成了一个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人。想到这里,云珠只能兀自摇摇头,感慨命运的无常和对自己的捉弄。
虽然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可是这段时间,陆树铮对云珠秋毫无犯,每天晚上忙完了公事,就过来一趟,若是时候尚早,就和云珠一起吃晚饭。吃完了饭,简单交待云珠几句就走,绝对不会留下来过夜。
云珠又是尴尬,又是甜蜜,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陆树铮养的一只金丝鸟,时时刻刻等着他的临幸,就像深宫中那些可怜的女人,每当这种想法涌起的时候,她就会对自己不齿。
可是她无法克制对陆树铮的思念。到了下午,她假装在客厅看书,书上的每个字都认识,可是翻了十几页,却不知道书上说的是什么。她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胡同里的声响,磨菜刀的山东人走过了,换洋火的老太太走过了,卖红心萝卜的乡下人走过来了,胡同里终于响起渐渐熟悉的汽车喇叭声,她的心砰砰直跳,扔下书跑到门缝里张望,确定是陆树铮的车,再手忙脚乱的跑回来,捡起扔在沙发上的书装作看得很认真的样子,等着陆树铮推门进来。
刚开始的几天,她怕陆树铮不走,总是很忐忑,一颗心在胸膛里小鹿似的砰砰乱跳,可是陆树铮一如往昔,沉稳镇定,对她秋毫无犯,只是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她感觉得到。
过了一个月,陆树铮恪守着他的君子之风,云珠心里却有了隐隐的期待,有时候她暗暗希望他留下来,她想说一句什么话,给一个不留痕迹的暗示,她为此苦思冥想,可是每一次在陆树铮面前,只要想起这个念头,她什么都没说就先红了脸。
她不知道陆树铮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办,可是这种事情,总不能她自己开口,到底要怎么办才好?陆树铮莫不是在等她乖乖投降,好名正言顺地给他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