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的发现，来自对一处大型建筑废墟的碎片整理。这建筑的墙体已经支离破碎，但是地面却保存完好，是经过特别夯实处理的，而且地面所用的石材，也有别于其他所有建筑。

地面的一些石板上，有特殊记号。无心整理出来的碎片，拼合出一整块石碑。石碑上面就有这些记号，但不是作为铭文的正文出现，而是作为标点符号，出现在字与字之间。

娲祖书院的资料里，有巫族文字，因此无心很清楚，这些符号一定有特殊含义。就在扫描那建筑地面的时候，又发现了记号，这一下就对上了。原来，这是原始的密码。

李云朗对无心的发现大加赞赏，说道：“你要是人，必然是有史以来最牛的考古大师，没有之一。”

无心也从疲劳的工作中，发现了巨大的乐趣，立刻又战斗力充盈起来，说道：“那还等什么，开干！”

于是无心，指导傀儡们，按照顺序，将对应标记的石板移换位置，完成之时，地面轰隆隆一阵响动，在地基的一角，出现一个向下的斜坡，原先在那里的石板变成了下行的滑梯。

顺着这滑梯下去，地下还有通道向下行，这个通道明显经过加固，足够三四个壮汉并排行进，墙壁也是石材砌成。

祖炎将整个通道照亮，带着李唐二人，向里继续行进了百丈，转了两道湾，终于来到一个空阔的大厅。

这里被十二个粗大的石柱，分隔成六大区域，每一个区域堆放的宝物都不同。粗略看了一下，总共有六个大类，每个大类又分五个小类。

第一个大类---矿石类，有神源母石：神品一百万斤、王品叁佰万斤；有神血琥珀十万枚；有神华精金五十万斤；有原始仙珀五十万枚、原始仙晶五十万枚。

第二个大类---仙木类，有灵域蕴灵木三十方；有火域凰血梧桐母三十方；有光明神域惊神木三十方；有蝶域梦玄木三十方；有玄域菩提木三十方。

第三个大类---神器类，有未知品级的神兵叁佰件、宝甲三百套、宝器宝具叁佰套、炼丹炉二十架、炼器套件二十套。

第四个大类---阵法类，有未知品级的阵旗一千件、阵盘一百件、阵牌叁佰件、阵轮叁佰件、阵幡一千件。

第五个大类---符宝类，有未知品级的招魂符一千张、急冻符一千张、黑雷符一千张、风遁符一千张、土遁符一千张；

第六个大类---文书类，有账簿一百本、地契五百张、矿证五百张、族谱五千本、令谕五百卷。

最后这些史料，让李云朗有了惊人发现。

巫族的王，都是女性传承。女性子嗣中，有谁的通灵天赋最高，谁就是王。献祭是表面对灵的祭祀仪轨，实际上，是用生灵之血，来豢养。“灵”是有等级贵贱之分的，这和“灵”的天赋有关，天赋越高，就越是能碾压较弱的“灵”。

“灵”的天赋有许多类，需要的“饲料”，也就是生灵之血，也是不同的组合，这也就是为什么祭坛上有数百种组合的原因。所以巫族的祭祀活动，不是常人所理解的，有一定的时节或者事件前提，族人中但凡觉醒了通灵天赋的，随时都可以进行的。

所以，在巫族人眼中，为了合适的饲料，谁的血都可以拿来用，不分人畜，若是当真需要，连自己的血也都不会吝惜。

帝，在称帝之前，叫温仲。在令谕中，巫族人竟然将他称帝前后的信件，也放在了一起。在前后一千年的世间里，温仲与巫族人达成三百次交易；而帝对巫族人下达的命令，也有两百次。每次巫族人得到的是大量的矿产资源，和活人的鲜血，但同样，也获得了越来越多的仇敌。导致巫族人在万族之中，最为孤立。

那些矿证，横跨数十个界域，也就是说，是帝通过他们，越过界主的权限，对资源进行了掠夺，而帝同时也削弱了那些界主的权利和势力。

为什么巫族之人可以办到这点？因为有一类灵，可以阻隔界权碑、旗、令与该界域的规则联系，使得界主失去对这些资源的控制。而实施这一切，都必须到当地，使用当地人的血液来进行通灵。

可以说，巫族的灭族，完全是咎由自取，可以说，他们的灭绝之祸，从接受温仲的交易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而温仲，像魔鬼一般，连自己的手指都不用动，只是闭上眼睛，就让他们的仇家完美地实施了复仇。

唐敏说道：“他们竟然参与屠杀了超过五百个种族，这么甘心做魔鬼的爪牙，就为了这些资源和血食吗？”

李云朗说道：“巫族人，野心很大，他们也想杀掉温仲，取而代之。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先下手为强。关键是，他们根本不是温仲的对手，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真是成也通灵，败也通灵。”

无心说道：“所以，巫族人灭族后，通灵之术也就失传了。”

李云朗说道：“但，巫族人是什么时候觉醒通灵之术的？难不成天生的吗？觉醒。。。不对，觉醒的过程，一定是人为操控的。靳掌门，你可了解他们觉醒的过程？”

靳晖说道：“这还真不知道，说来也奇怪，为什么对于他们的祭祀，所有人都知道个大概，但对于觉醒通灵天赋，就没有一点消息。”

唐敏也疑惑：“难道，你认为巫族人觉醒通灵天赋，和学会通灵术，都是有人在操控？”

李云朗觉得，孕育女神贝娜，作为曾经的古神，对于巫族人，多少应该有点了解，但是这一路走来，她从不开口，这不合常理，但是李云朗暂时还想不出，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在这么重大的发现，和推理出的重大疑问面前，她依然保持沉默。看来无心的直觉似乎很有道理。

但李云朗并不担心，只是更愿意自己找到真相，她不说也好，自己就不会被误导。

对于唐敏的疑问，李云朗只有一个字：“走！”

唐敏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李云朗说道：“去下一站。”

说完，一股脑将宝库的东西全部收起来，离开了地下室。

路上，唐敏问道：“云东家，以后，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李云朗说道：“听起来还很顺耳，同意。”

唐敏又问道：“那云东家，你是不是该教我一些考古的知识，我要做最称职的助手。”

李云朗说道：“如果是当助手的话，没有必要教你，按照我的要求做事，自然就会了。”

唐敏说道：“那要怎样，你才肯教我？”

李云朗说道：“你虽有向学之心，却无追求志向，任谁也教不了你。”

唐敏摸了摸后脑勺，说道：“不明白，什么意思？”

李云朗说道：“你看无心，刚开始没精打采，现在如何？”

唐敏说道：“它很努力，也很给力。为什么？”

李云朗说道：“你得自己悟，等你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再决定要不要教你。”

神藏之中，炎姬笑道：“你就这么忽悠小妮子，太不厚道了。”

无心就高兴了，没想到一不留神，还成了榜样，于是维护道：“你不知道，他这叫启蒙，这至关重要，一旦小妮子开了窍，学什么都事半功倍。”

炎姬问道：“现在小妮子知道无心和我的存在了，你就不怕她卖了你？”

李云朗说道：“我这叫稳心术，她害怕我出卖她的秘密，当然不放心，所以得让她也知道一点我的秘密，大家才会相安无事，否则天晓得会惹来多少祸事。”

布丁用怀疑的口吻说道：“看来，你对她很上心呐？”

炎姬和无心立刻扭过头去，沉默不语。这种场面，还是闭眼为妙。

李云朗说道：“这话从何说起，我这不都是被逼的吗。”

布丁说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布丁因为很少接触社会，向来直来直去，小伙伴们都是知道的，不过这么直白地“警告”，大家只能偷偷地笑。李云朗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闭口不语。

俩人正飞着，突然听到前方十里外传来打斗声。李云朗以魂识探查，发现是九州玄门与王家的人在动手。

考虑到裘母是王家人，唐敏想过去站台王家，被拉住。李云朗说道：“我是你的东家，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助手，听我的，先别动，瞧瞧再说。”

唐敏颇为认同这个助手身份，毕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然愿意听东家的话，藏起来，当吃瓜群众。

那两方都是神尊实力，靠得太近容易被发现。所以李云朗给了唐敏一张匿息符，俩人躲在树杈上，看得真切。

九州玄门一行十人进秘境，这里有五人，王家也有五人在此。必定是发现宝物了，打一架决定归属。

那九州玄门的一人说道：“胡师兄，王道友，咱们已经打了四场，各赢两场，胜负扯平。我看最后这场，就由我来一招定胜负吧，王道友，你们怎么说。”

“一招定胜负，你这话未免有点托大了吧，”王家其中一个说道：“不过，规则既然说在先，对谁都公平，可别反悔！”

玄门弟子说道：“我玄门弟子，从不食言，请！”

那人摆开架势，脚踏七星、手捧皓月。唐敏说道：“此人竟然能搞出星月当空之象，难怪那么嚣张。玄门真是能出奇人！”

李云朗说道：“别着急，你看看王家那边！”

王家那位，枪出则有龙啸之声，退一步的姿势如同猛虎蓄力，脚下的土地都出现许多条细细的裂缝。

唐敏说道：“这是王家的绝学之一----龙虎杀神枪。据说，当初王家初代祖师，是从一个道士那里学来的，后来从军的时候，融合了战场杀伐之术，比原来的战力强了百倍。这下有好戏看了。”

李云朗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吃瓜的，不止我们，看那边，你认得出来吗？”

顺着李云朗手指的方向，唐敏发现一个人，也藏在树杈上，看着下面的打斗。

唐敏说道：“看不出来，看衣服着装不属于任何世家，也不是高阶宗门的。你怎么能发现他，我却没有，我和他都是同样的境界，难道是我太弱？”

李云朗说道：“那你还不好好修炼，跟着我乱跑，更是耽误你自己。”

唐敏说道：“那我就更纳闷了，你成天忙着挖这个挖那个的，你怎么还那么强？总之，别想甩掉我。跟着你，也不耽误我修炼。倒是那个，你说，他会不会是皇室的人？”

李云朗说道：“先不管他，快看。”

下方两人已经撞到一起，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将地上的砂石震碎，并且向周围扩散出去，许多嵌入大树树干，还有一些撞断了小树，上空飞过的鸟群也遭了殃。李云朗施展罡气，挡住了冲击波和碎屑。

另一个观众，祭出一个盾牌，才堪堪没有被伤到。

唐敏问道：“你刚才看清楚了吗？”

李云朗说道：“太快，看不太清楚。”

此时，两人已经各自退开，双方同时认输。

王家和玄门的人，都惊呆了，问道：“你们什么意思，平局？”

打斗的俩人都说到：“那就算是吧。”

王家的人说道：“大不了，我们一起进寺里去，宝贝看各自机缘，就不用再打了，如何？”

玄门的人一起嘀咕了几句，说道：“同意。”

跟在他们后面，唐敏说道：“这也太无聊了，打半天，还是平手。你说等下，要是我们进去了，会不会被他们联手围殴？”

李云朗说道：“你好像很兴奋？盼着他们和我动手是吧？到时候，我就把你甩出去，有你这个盾牌在，谁敢动手？”

就这样，九州玄门和王家的两队人在前，中间是另一个观众，李唐二人最后，分成三波，进了古寺庙。

这古寺庙，在李云朗的地图里，有一个关键任务，是牧魔人的历史脉络，还要搞清楚，他们在后世之中是如何存续下来的，为什么改头换面后，和光明神族的后裔扯上关系。

古寺庙的地面建筑保存完好，风格都很朴素，不求张扬华丽，用的材料，也是比较普通的灰石、青石和白云岩，整体给人一种恬静沉稳和神秘的感觉。

李云朗并没有从正门跟进，而是悄悄绕到最不起眼的后门，也就是修士起居之处。

这些人的居住环境，非常简陋，纯粹的石头鸽子笼，一人一个位置，总共一百个。看得出来，这个门派的确是小众群体。

鸽子笼里面什么都没有，继续往里，就来到了饭堂，一张主桌，十条长桌，全是整块的青石板桌子。颇为意外的，是石板桌子上，竟然满是浮雕的故事和经文。

虽说故事都是洗脑用的，但从中还是看出了一点蛛丝马迹。十条长桌，用史诗画卷，讲述了十个故事，阐述了十部经卷的要旨。

第一个故事：古神剜心，梗概就是古神想看看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于是挖出来仔细研究，终于发现，那颗心里什么也没有。第一经卷为《无心金刚论》；

第二个故事：尊者焚影，梗概是尊者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影子，于是持续用火焚烧影子。第二经卷为《去形论》；

第三个故事：玄蛇吞光，梗概为尊者练就金身的时候，由于光芒太盛，引来玄蛇将他吞下。第三经卷为《舍身论》；

第四个故事：心中有鬼则为魔，梗概是每个受苦受难而死的人，心中都至少有一个鬼，当鬼掌控这颗心的时候，就变成了介于人与鬼之间的存在，这就是魔。不能压制魔的人，终究会被它折磨死；会压制魔的人，会吸引气运加身。第四经卷为《心魔论》；

第五个故事：牧羊吃羊，养牛吃牛。梗概就是养魔为食。第五经卷为《牧魔论》；

第六个故事：未来可期。梗概就是每个人都应该有活下去的理由，最好的理由就是未来。但作为交换，每个人都应该为未来积累功德。积累功德的最好方式，就是压制心魔。时间越久，心魔越强，未来就会少些坎坷和祸殃，就能顺利到达极乐世界。而众生心中的魔，就是最好的食粮。第六经卷为《未来论》。

第七个故事：妖生鬼、鬼化魔。梗概是妖为花草树木与虫类夺灵而生，因而，妖天生喜欢接近有灵性的生命，尤其是人，其次是兽。妖为了夺灵，就会利用恐惧，在人心中播下种子，当种子萌发的时候，就成为鬼，当鬼强大到控制人的行为之时，就是魔。不同的妖，种子也不同，魔的力量强弱就不同。所以第七经卷为《魔种论》。

第八个故事：定生慧、慧生灵、灵可御魔。梗概就是尊者在焚烧影子的时候，守神入定，在定中，生出慧根，慧根可以养出灵，灵可以驾驭魔。所以，第八经卷为《御魔论》。

第九个故事：历劫涅盘。不是所有的死亡，都能涅盘，也不是所有涅盘都能重生。只有历劫而死的涅盘才能重生。劫就是截，截的是气运命数；这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积攒了足够多的劫数，就能在死后得到涅盘。所以，第九经卷为《劫运论》。

第十个故事：尊者对天地众生发愿，誓要尽灭妖魔，普度众生。而妖必然要以灵为食才能生长，自然生长的过程，一般要长达千年，这时间跨度太大，找起来很费事，所以尊者每日必修功课，就是入定，由定生慧，由慧育灵，妖就会被吸引来。需要的时候，就杀一些，换取众生心中的魔。所以，第十经卷为《普度论》。

唐敏听着李云朗的解读，心中的惊骇如巨浪翻涌，一浪盖过一浪，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来。说道：“这种修行模式，太过惊世骇俗，怎么还能有人愿意追随？”

李云朗说道：“追随？错得太离谱了，这哪里是追随，分明就是豢养，你可知为什么他们的修舍看起来像鸽子笼。”

唐敏说道：“你的意思，是整个寺院，只有一个人是牧魔人，其他的都不过是容器？”

李云朗说道：“没错，牧魔人这种门派之所以少，是因为修炼极其困难，一旦成功，同境界之中，基本没有敌手，因为只有他们是修炼心魔的，这就相当于，在战斗中，牧魔人有一个天然的盟友，就是对手的心魔。最高境界的牧魔人，是能够操控别人心魔的，而且是同时远距离操控许多人的心魔。这种力量之恐怖，足以威胁任何坐在帝位之人。”

靳晖说道：“没错，我们鬼修，在同阶之中已经是极强的了，但面对牧魔人，都是尽量避而远之。不过，尸修是个例外，尤其带着强大尸傀的，牧魔人面对他们的时候，没有胜算。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鬼修也曾经盛极一时，因为我们的功法，恰好克制尸修。”

李云朗说道：“难怪，也就是说，你们之间形成了相生相克的关系？我真怀疑，你们的开山祖师，是从同一个人手里得到的三部秘法。”

靳晖惊叹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云朗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等我找到尸修门，也许就能搞清楚，是不是这么一回事。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

靳晖说道：“若是在几百万年前，你的这番推测，一定是惊世骇俗的，不过现在，直觉告诉我，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操控着引线，而我们就是木偶。”

唐敏提醒道：“有人来了！”

来人正是王家的五个，只不过，他们什么都没得到，所以很快找到这里来。一进门，看见李唐二人，先是放松警惕，而后是有点惊讶地说道：“没想到唐家大小姐也在，还比我们先到一步。”

唐敏说道：“我们也是刚到，没什么发现，正要离开，诸位有礼了，告辞。”说着就和李云朗走出门去。身后传来风声，那五人跳到他们前面挡住了去路。

其中一人说道：“唐大小姐，你身边这位看着面生，好像不是你们唐家的人吧，怎么也跟着进来了，这是违反规则的哟。”

唐敏说道：“他的确不是唐家的人，而是青城道宫和五行神宗共同的客人，身份在进来之前，已经当众验证过了，你们不信，可以出去问。拦住我们的去路，却是为何？”

那人说道：“是吗，出去多麻烦，不如在这里验验。”

李云朗问道：“喔？你想怎么个验法？”唐敏好奇地看着他，猜想东家要作妖，所以不再插话。

王家那人说道：“当然是检查你的空间神器，看看有没有偷盗这里的宝贝。你一个外人，虽然身份验证通过了，但不代表，你可以取走秘境中的一草一木。”

李云朗说道：“检查可以，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若是谁受了伤或者丢了命，可与我无关！”

王家的五个人笑了，可是当他们看见唐敏暴退到一边的时候，笑声戛然而止。问道：“唐大小姐，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他敢和我们动手？”

唐敏故意露出害怕的表情，说道：“我只是想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仅此而已。你们继续。”

王家的其中一个又笑了，说道：“听你这意思，是他太可怕，还是怕我们动静太大，误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