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后,陈家旺放心不下小纤病情,匆匆赶往后院。
刚走到三进院,就听到阵阵笑声。举目一瞧,秦敬泉等三位师父、常志捷和几位师兄、喻昌都在垂柳堂。秦敬泉抚须而笑,和喻昌说着话,神情愉快。
莺梦陪坐在秦敬泉身旁,小纤唇红齿白,倚在她旁边,看上去一切如常。
小纤看见他,霎霎眼,招手示意陈家旺过去。
陈家旺走近三位师父,躬身行礼,秦敬泉点了点头。陈家旺见他们谈兴正浓,向喻昌点头示意,退到小纤身旁。
之前小纤病势来的凶猛紧急,连站都站不稳了,转眼就活蹦乱跳,一点也看不出异常,陈家旺既高兴又迷惑,低声向小纤询问。
小纤见他一来就关心自己,很是高兴。
原来小纤发病后,立即有人禀报了莺梦。小纤乖巧伶俐,深得老太太和秦敬泉等几位师父的喜爱,如今她小小年纪突发怪疾,大家都十分重视。
莺梦就催爹爹派人急请邻近的大夫,并备下快马,做好去请薛乙的准备。
恰巧喻昌早课修习结束,正准备出门,见此情形,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他诊断之后,判定小纤不是突发重病,而是“晕血”。
当初在救治福伯时,众人首次见识了喻昌的才技,印象深刻,秦敬泉当即拍板让喻昌施救。喻昌对症施针,果然针到病止,片刻功夫小纤的症状全消。
陈家旺十分不解,道:“晕血?这是什么病?”
小纤道:“喻昌讲这是个人体质特异,有人天生不能见血,看到血就头晕恶心、目眩心悸,严重的四肢冰冷、晕倒昏厥,就和突发重病一样。不过过后一点事也没有,平常也和常人一样。”
陈家旺道:“这真是十分奇怪。那你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吗?”
小纤道:“小时候只是有些不舒服,现在…才这么严重”,忽然想起刚才喻昌讲道,古医书称有晕血症的女子,到了发育年龄、天癸潮至后,症状会加重,顿时红晕上脸,在陈家旺腿上轻轻踢了一脚。
莺梦在旁边,陈家旺动也不敢动,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偷眼看看小纤,又不像真正气恼的样子,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听秦敬泉道:“大家都看看,喻昌每天来回奔波,在这里练上一个时辰行气辨穴,还要回去跟薛神医继续学医,他年纪这么小都这么用功,你们都是他师兄,更要发奋努力、不可懈怠。”
众弟子高声应答。喻昌向师父和师兄们行礼,连称“不敢当、不敢当”。
秦敬泉让其余弟子退下,留下陈家旺询问相关情况。
陈家旺将李来健事件整个过程详细禀报。秦敬泉认真倾听、颔首嘉许,翟敬承和王敬得也点头认同。
秦敬泉道:“家旺处理事情拿捏的好,不愠不火,在弟子中算是得力干练的,只是武功进展不大,可要加把劲啊。”
翟敬承道:“你火药一途进步很快,超过了很多同门,不过内功修习停步不前,二者反差明显,要刻苦勤练,不可大意。”
陈家旺本想把这些天练功出现的异象向师父禀报,可莺梦也在一旁,如果自己练的全然不对,那么冒冒失失的提出来,可就在她眼前失了面子,还是不提为好,遂躬身行礼道:“谨遵师父教导,家旺一定向喻昌师弟一样用功,不辜负师门恩情。”
秦敬泉看了看莺梦,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么些年,弟子中可挑大梁的屈指可数啊。每想到先师恩重,将霹雳堂交到我手上,如果不能光大门楣,总是夜不能眠。咱们师兄弟四人,可得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平日里行走江湖,也要多多留心品行、资质俱佳的少年,有机缘就可以招至门下。”
王敬得明白师兄心中的烦恼,师兄丧偶后未再娶,只有莺梦这一个女儿,虽然生的冰雪聪慧、明艳动人,可毕竟是女儿身不能继承门派。霹雳堂中弟子门人虽然不少,可武功好的不多、精通火药的不多、处事干练的也不多,三者俱佳的就更少。就数常志捷等几个弟子算不错,但还是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他有意岔开话题,乐呵呵的道:“不急、不急,十年育人不为迟。除了常志捷几个弟子,后起之秀中,我看单思南等几个人进步都很快,应是可造之材。”
秦敬泉点点头,道:“我有些事要和二位师弟商议”,转头对莺梦等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莺梦、小纤和陈家旺向师父行礼,转身退了出来。
三人来到室外,大家谈起刚才李来健的事情,陈家旺道:“这一回李来健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落到这步田地,境况也是太惨了。最出奇的是这种人还能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也真是不枉此生了。”
莺梦叹息道:“这女子着实令人钦佩,可惜遇上一个浪子无赖,日后浪子回头还好,否则就辜负了她一腔深情。”
小纤也叹了一口气,道:“或许前生欠的债多了,佛祖让她这辈子还债来了,这就是她的命。”
三人感慨唏嘘了一阵,莺梦道:“那个梅天辰下手也太狠了,师弟有时间去了解一下,别把人打坏了”,陈家旺点头答应。
刚才在搬李来健时,衣服上沾染了些血迹,陈家旺辞别二姝回去换衣服。
走进二进院落,见梅天辰正滔滔不绝向一帮同门演绎恶棍李来健欺行霸市、侠客梅大少仗义锄奸的故事。
陈家旺本想向他了解李来健的情况,想想还是算了,这人就像扬州的牛皮糖,粘性十足,最好不要给他纠缠莺梦的借口。
这日午间,陈家旺去码头探访李来健的消息,问了一圈没有收获。又接着去了几趟,仍然毫无消息,李来健仿佛从此消失了一般,连同那日贾瘌头等人也一个都没见着,只好作罢。
又过了些日子,这一天天不亮就飘起了鹅毛大雪,乱舞纷飞,直吹的人眼都睁不开。
陈家旺练过早课,早早来到书房。虽然近期天气一直寒冷异常,但是一想到每天能够见到莺梦,他心里就如同揣着一个小太阳,温馨和暖。
莺梦、小纤都和他年龄相仿,同龄人容易相交,书房里又有的是大把时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二姝俨然已不把陈家旺当成外人,分外熟络热切。
他算好时间,替莺梦和小纤泡上茶,刚刚站定,就听到她们的讲话声。
陈家旺把她们迎进室内,小纤拂去莺梦身上飘落的雪花,道:“小姐刚才堆的雪人真是生动别致,老太太看到了直呼有趣。”
江南的雪,正常年份是薄薄的小雪,少见漫天大雪,这场大雪,给处在深闺中的妙龄女子平添了不少欢趣。
“老太太开心就好。今年咱们换个新式样,我来动笔绘制福画发送下去,保佑老太太胃口大开、长命百岁。”
霹雳堂后宅院的传统,每到冬至日,给在府上做事满十年、年满五十岁的老仆额外发放福画、赏赐银两及衣帽、酒水等物品,以示同乐共勉。
这件事以往都是老太太安排,但老太太年岁渐老,精力大不如前,莺梦很是担忧,决心今年亲自制作吉祥福画,希望能以此来表达虔诚孝心,为老太太祈福。
她铺开笔墨,提笔挥毫,点、染、勾、描,不一时就在纸上画了一只花瓶,接下来又在花瓶里添上松枝、梅花、灵芝、百合等植物花卉,再调好色彩浓淡,提笔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