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普一觉醒来,恍如隔世,浑身乏力。勉力抬起头,只见自己上身赤裸,腹部包扎着粗布,仔细回想,记起来自己被孙重下了毒手。
白景休和李霜儿深通水性,杨普自是知道,自己却不会水,事变紧急,杨普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现在醒来,记挂着师弟师妹不知是否脱险,心下一急,就想爬起来。
“姐姐姐姐,他醒了。”杨普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仔细看去,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扎着冲天角,手里拿着半颗胡瓜,脸上前襟上汁水淋漓沾着瓜瓤,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
紧接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走了进来,穿着粗布的皂色窄袖交领短襦,领上拿粗线绣的牡丹花,乌黑的头发梳着简单的双鬓髻,插了一支荆钗,手里端着一个陶碗。
“你醒了?”少女笑道。
杨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喃喃的说道:“我在哪里,我死了吗?”
“本来死了,让老神仙救活了。”少女笑道。
少女把杨普扶起来委在自己怀里,笑道:“喝药了,你是不知道,这两天给你灌药,累死个人。”
杨普身子不能动,被少女扶在臂弯里,软软的柔弱无骨,闻着少女的体香,散落的几绺秀发拂过脸庞。杨普还从没有和女孩子如此亲近过,不由得脸色通红,想挣脱却毫无力气,忙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就着陶碗喝药。
一碗药喝下去,杨普一点滋味没尝出来,倒是紧张的出了一身透汗。
“你发烧了?”少女看着杨普挂着汗珠的红脸奇道,伸手摸了摸杨普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有啊。”
白玉般的柔荑敷在杨普额头上,凉凉滑滑,把个杨普又臊了大红脸,忍不住咳了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丝。
女子慌得忙拿了手帕去拭,嘴里叫道:“你看你这个瘦麻杆身板啊,快躺下吧。”
正忙着,老板娘走了进来:“大丫,客官醒了?”瞅着杨普笑道:“小伙子你命可真硬,要不是碰见活菩萨救了你,你奈何桥都过了,孟婆汤也喝了。”
杨普就在床上以头叩枕:“杨普叩谢恩公大恩大德。”
老板娘笑道:“活菩萨就是活菩萨,我还以为你要睡上个把月呢。你家人找你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叫道:“大丫二丫出去了,把客人请进来吧。”
杨普将大丫的白手帕紧紧攥在手里,看着白景休,李霜儿和七水走了进来。三人一见杨普就红了眼圈,跪在地上放声痛哭。杨普眼见他们身上带孝,骇然大惊,就知道师傅身死,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背过气去。
大丫没走远,就在门外蔽着,闻声赶紧冲进来,忙捧起杨普的头,掐着杨普的人中,嘴里急道:“我的天老爷,你这是非要去走鬼门关啊。”
好一阵忙乱,杨普幽幽醒转,大丫眼见他泪水滚滚,但是心绪平静下来这才放心出来,去到酒肆前厅,只见一个凶恶的黑和尚,正坐在临水窗边,一杯一杯的喝酒。二丫则躲在帐台后黄掌柜的身边,抱着黄掌柜的腿,怯生生的看着老和尚,不敢乱动,手里的半颗瓜糊了掌柜一裤腿。
杨普听了白景休等人前前后后说了事情的原委,哭道:“师傅啊,我杨普虽然只追随您数年,您待我视同己出,赐我安身立命。如今您横遭不测,皆是由我而起,弟子百死莫赎啊。”白景休等人苦劝不止,看着杨普咳血却是无可奈何。
大丫忍无可忍又挑帘进来,骂道:“你这个短命鬼是真的不想活了是吧?你再这么哭下去是要跟你师傅去吗?亏人家叫你大师兄,你不想着他们,不想着给你师傅报仇,自己哭死算了。”
杨普也不敢看大丫,努力压着情绪,憋了半天,嘴里说道:“姑娘教训的是,是杨普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