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妹三人打马前行,身后血腥之气再也闻不到了,这才缓缓而行。
忽而林中有人高声呼道:“三位!救我!救我!”
莫为止住师弟师妹,自己打马过去,却见林中灌木丛里躺着一人,他周身被枯叶遮挡,只露出大半个脸来,上面几道暗色血渍,看着极为狼狈。
莫为一愣,看出此人正是之前路上提醒自己小心那位,便下马上前问道:“兄台可是受伤了?”
那男子轻轻点头,说道:“对方来了两人追杀我,被我偷袭杀了一个,另一个也受了伤,这会儿只怕回去搬救兵了……”
莫为扫开树叶,却见男子右下腹部中了一刀,几根肠子露了出来,此刻血流不止,显然受伤极重。
他抬手为男子止住几处大穴,以图延缓伤势,只是看那男子面如金纸,只怕已是时日无多了,便无奈说道:“兄台受伤太重,只怕……”
男子苦笑一声,悲伤说道:“我才二十六,就要这么死了么……”
莫为默然无语,片刻后道:“兄台与我等有提点避凶之恩,不知有何遗言,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直言相告,莫某必然尽心竭力转达。”
那男子看着莫为,轻声说道:“在下名叫关远扬,乃是雁荡山飞鸿剑派弟子,遗言……咳咳……我倒是没有,不过有样东西,若是莫兄弟得空能帮我转交,关某来世,必然结草衔环以报……”
关远扬伸手到怀中去掏,手上却已用不上力气了,莫为见状,赶忙伸手进去帮他掏了出来,却是一枚翡翠玉镯。
“莫兄弟将来若有机会去雁荡山,便将此物交给飞鸿剑派掌门,就说远扬有负师恩,今生无缘报答,只能留待来世了……”
人之将死,其心悲凉万分,许是想到再也见不到恩师,关远扬面现悲戚之色,两行热泪溢出眼眶奔流而下,落在枯黄树叶上,发出“嗒嗒”声响。
“我……我是真的……不想死啊……”关远扬眼皮沉重,口中喃喃自语,眼中闪过对这个世界的无比留恋,终于失血过多,气绝身亡。
莫为轻轻为他合拢双眼,收起各样遗物,取了件关远扬的衣服包好,这才回到马上,与师弟师妹汇合继续出发。
“是飞鸿剑派的弟子,托我将遗物送回师门……”莫为简单说了几句,算是交代两句,就打马前行继续赶路了。
辛萍随后跟上,有些难以接受问道:“大师兄,怎么感觉你对这种事情——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
莫为轻声说道:“该有什么感觉呢?哪个江湖人步入江湖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这么死去?如果说他都没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那么江湖就不适合他。”
“大漠中这样的场景见得多了,只不过比江湖厮杀还要残忍一些……”莫为看着路边萧条秋景,想起回忆中的一幕幕往事,淡然说道:“有个商队,中途装清水的骆驼陷入流沙,不足以坚持到下一个水源地,领队的头领就下令把队伍中的老弱妇孺杀了……”
“你们随行的那个驼帮,也不见得就是什么良善之辈,到了生死关头,才知人心险恶……”
辛萍明知道莫为说的在理,却仍是难以接受,之前与五师兄逃亡塞外,虽然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无力之感。
原来江湖竟是这样的江湖,没有行侠仗义,没有除暴安良、锄强扶弱,只有杀人越货、发死人财和视人命如草芥……
素来寡言少语的蒋子锐忽而说道:“若是有的选,我想我不会愿意成为江湖人。”
莫为点点头,“是啊,只是我们都没得选……”
师兄弟三人一路晓行夜宿,五日后到达兰州。
离开凉州,剩余路途莫为不再熟悉,便都由蒋子锐出面打点。
蒋子锐十八岁时便下山游历,江湖经验倒也丰富,辛萍能一路逃亡塞外,他居功至伟。
三人晌午时分进了城门,寻了一家客栈落脚,在大堂吃饭的时候,辛萍冲着远处桌上一位少年努努嘴,小声笑道:“这位妹妹如此女扮男装,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吗?”
莫为蒋子锐循着她视线看去,却见远处角落里坐着一位白衣少年,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确实俊俏至极。
“怎么就看得出来是女儿身?男子长得好看些,不也就差不多这样么?”莫为大漠里呆的久了,对这种事情又并不如何关注,看着那少年确实娘里娘气的,不过想想居绍言,也就释然了。
居绍言年纪不大,面皮又薄,动不动就脸红,比女孩子还容易害羞,若不是他实实在在知道自己代师收徒的这位小师弟是男子,只怕也会怀疑他是易钗而弁了。
“很简单啊,女孩子天性爱美,就算是女扮男装,也不愿扮得太丑,”辛萍极有信心,小声说道:“她只是换了男子衣服,脸上脂粉都没擦掉,手指上面还涂着丹蔻,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女子做派,你们竟然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