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形势陡变。
莫为一振手中铁尺,眼中闪过决然之意,须臾之间,铁尺舞出道道残影,一股浩荡剑意蓬勃而出,宛如长江大河奔涌而至,涛声隆隆,可谓惊世骇俗。
徐愈从未见过有人将落雨剑用得如此磅礴大气,眼中闪过惊异神色,心中不敢怠慢,小心用出拿手剑招迎敌,只求无功无过全身而退。
落雨剑法本来就是武林绝学,又历经数代先贤补完补强,已然渐趋圆融,可谓攻守兼备,徐愈于其中浸淫多年,已是收发由心、运用自如,便是掌门师兄岳王孙,也未必比他高明多少。
只是以他年纪,却也从未听说过,谁人能将落雨剑诸多缠绵悱恻剑招用得如此大气磅礴,更不要说这剑招丝毫不像落雨剑三十六式中任意一招,与外人说这是落雨剑法,只怕无人肯信。
但徐愈对落雨剑法谙熟于心,清楚明白看得出来,对面男子所用招数,分明便是落雨剑法之大成,浑身上下,俱都是落雨剑法的影子。
只看剑意,便是第九式“楚江微雨里”;再看手型,应是第三式“绕弦风雨哀”;铁尺斜挑,依稀便是第八式“春潮带雨”;身形舞动,便是第十六式“雷雨卷潭湫”……
不必细看细想,徐愈便知对方这一招,几乎集成了落雨剑法里的十余招精华,挥挥洒洒、星星点点,便如大江大河倾泻而至,仿佛要将自己淹没一般。
他原来只道眼前男子武功修为与自己颇为接近,如今看来,竟是藏拙之外又有藏拙!
徐愈心中郁闷,从来都是他心中算计别人,何曾被人如此算计?
旁人大概看不出来,他心里却一清二楚,眼前男子先是扮猪吃老虎,唬得师弟姜雨扬轻敌,唬得自己放心,趁着两人对敌之机痛下杀手击毙师弟;随后与自己对上,先是故意示敌以弱,而后一味强攻倒是并未作假,之后故布疑阵转攻为守,一待自己要出言提醒师侄刘不归,这才露出真面目,上来便是如此绝招!
这一番绸缪布置,不可谓不阴险毒辣、思虑甚远,徐愈情知如此,却已势成骑虎,再无转圜余地,眼前对方攻势凌厉,稍稍应对不慎,只怕一旁躺着的师弟姜雨扬,就是自己的榜样。
徐愈心如电转,手中长剑奋起,一招“沾衣欲湿杏花雨”护住周身要害,已是动了逃跑之念。
莫为手中铁尺忽然变招,漫天江河之意倏然不见,取而代之的仿佛天塌地陷、星辰陨落,一股悲鸣之意瞬间弥漫周遭。
“这……这是……”
徐愈抽身欲逃,却是为时已晚,胸前几处大穴先后被铁尺击中,虽说那铁尺驽钝无锋,无法像利剑一般造成致命创伤,却因分量厚重,比那寻常判官笔等点穴武器还要狠厉些,戳在要穴上,只一下便是极重的内伤。
一口鲜血抑制不住脱口而出,徐愈经脉受创、内息滞涩,直接委顿于地,再也无力起身反抗。
“你怎么……怎么会……”
徐愈话说一半,莫为铁尺一振,将他满口白牙击碎,轻声笑道:“这是秘密,还要请你为我保密。”
徐愈呛咳不止,知道自己这次绝无幸理,不住咳嗽说道:“你为何丝毫不受我蒙蔽,上来便痛下杀手?”
莫为看着居绍言与刘不归战在一处,头也不回笑道:“我下山十余年,见过无数猛兽,却从没见过比人心更险恶更歹毒的……”
“瀚海之中,人心尤甚,”莫为淡然一笑,“更何况,公孙净一行被我屠戮殆尽,我与南宗早已势不两立,不把你们都留在此地,难道让你们去通风报信,说我要回中原找南宗麻烦么?”
徐愈一愣,随即苦笑说道:“也是徐某眼拙,若是你与姜师弟打斗时便抽身离去,怕是……”
“若非为了将你等全部留下,我又何必如此苦心孤诣?”莫为淡然一笑,得意说道:“方才我拼着断去一臂也要取你性命,现在来看,当时你不瞻前顾后,反而对我伤害更大一些……”
“徐某一生谨慎,临了却被一个晚辈算计至此,虽死无怨……”徐愈口齿不清,仰天咕哝说道:“若是早知辛万里门下有你这般人物,只怕岳师兄也不敢有不轨之心……”
“黄泉路远,徐师叔好走不送!”莫为不想再与他废话,铁尺前出,点中徐愈眉心,劲力轻吐将其杀死,这才缓步走向辛萍二人。
辛萍勉力过来,与蒋子锐一道扶住莫为,关心问道:“大师兄,你伤的重不重?”
莫为轻轻摇头,他要害受创流血不少,与徐愈一战损耗颇多,这会儿勉力支撑,只是不倒而已。
场中居绍言已然攻少守多,刘不归明明内力占优,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身上几处衣衫破损,败北已是必然之局。
辛萍一旁扶着莫为好奇问道:“大师兄,这居家少爷……是你徒弟啊?”
莫为轻轻摇头,脸色苍白说道:“没有师徒名分,不过剑法内功都是我教的……”
“以前听你说我还不信,现在我算知道了,什么叫天才……”辛萍喃喃自语,看着场中少年,眼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