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胧,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错落声。
陈立业嚼着黑面包,把零件的胚胎从工作台上收起,穿着涤平布做的工装往外面走去。
今天下了年末的第一场雪,但陈立业没有多余的棉服。
张文芳利索地收拾起杂乱的家,和丈夫干硬的手掌不同,她的手上布满了很多硬硬的茧。
前几天她和街坊中其他妇女一起去了纺织厂,里面有不少外包出来的短活计,价格低廉,工作繁琐,但却是她们很难得的一份工作。
往日拮据的生活哪能让张文芳留下余钱,给陈间上学的两千点信用点都是这些天她节衣缩食从身上扒下来的。
想起昨晚的对话,她脸上的忧愁像荡不开的涟漪,怎么都无法散去。
陈立业为了让陈时接着读完这最后一年,打算从手工间换到车间里。
手工间的工作虽然劳累,但陈立业是多年的老技工了,他的做工经验十分丰富,在保质保量的同时,还能利用边角料做点东西来补贴家用。
这小小的一个家,都是他用那双手一点点拼凑起来的。
但车间里却有着受伤的风险,因为陈立业上班的械工厂并没有实现全流水化工艺。
比如切割机,打磨机,漂洗这几个工序,在各自机器的工作完成后,需要操作员亲手把它们串联起来。
若是平常的车间,倒还比手工间里还要轻松一点。
但陈立业去的是九十七号械工厂唯一一间专门供给生物义体的车间,常年有工人在里面丢掉手指甚至手掌。
因为生产生物义体的机器一旦开动,就不能停下,必须要一直在旁边处理发生错误的工序。
寻常人能坚持个三五天就了不得了,稍不留神就会被快速抽插的精细机造线弄伤。
而且陈间并不是进去了黑水班就万事大吉了,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后续肯定还有其他不菲的费用。
为了凑齐两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陈立业跟车间主任申请了长达十天的不间断工作。
他们一家是下城里最朴实的人,只敢用双手来赚取这干干净净的报酬。
“妈,我出去一趟。”
陈时从阁楼上轻轻走下来,弟弟陈间还在床上酣睡。
昨晚他一夜没睡,腿肚子都还有些发软。
不过陈时想了想义体店的事,今天不去的话,在开学前不一定能解决学费的问题。
况且由于禁忌词条充能的缘故,他现在也不是很困,索性就去店里试试水。
“对了,爸呢?”
陈时从簸箕里拿出来一块黑面包往自己的布包里塞,一摸才发现里面有一袋干净澄澈的饮用水。
下城不缺水,到处都是废水,都是不知道利用过多少次的了。
但很缺这样无污染的水。
张文芳脸上也很难藏住事情,担心丈夫的她尽力给陈时挤出一个微笑,说已经去上班了。
陈时听完身形顿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接着问下去。
作为穿越者,他太懂家人脸上这种表情了,默默付出只是为了不让你担心而已。
可无论陈立业去干嘛,他现在都帮对方做不了什么。
陈时只有做好他能做的事情,利用词条带给他的特性,靠自己的方式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