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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自无畏
少年是首永恒的炽热诗,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小师妹——”
“楚行之——”
“你们在哪儿?”
“小师妹——”
焦急的呼喊不停传入他的耳畔,让他没忍住蹙了蹙眉。
“好吵。”
沐重曦猛地睁大眼睛,握紧腰间朝夕不停张望,“是谁,赶紧出来!”
“别给小爷装神弄鬼!”
沐重曦等了又等,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回应。
他不免觉得是听错了,又急忙吼道:“喂,说话啊!”
“喂,到底有没有人啊!”
“说话啊!”
“来个人给我说说话啊。”沐重曦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到底有没有人啊。”沐重曦蔫儿吧唧地低喃道。
瞥见腰间灵剑,他连忙敲了敲剑鞘,“朝夕朝夕,快出来。”
红发剑灵蹦哒着跳了出来,满脸热情,“翘翘~”
“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翘翘翘翘呢?”
沐重曦唉声叹气,“我跟小师妹他们走散了。”
“哈?那怎么办啊?”朝夕歪着头望着沐重曦。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把你喊出来啦!”
朝夕飘到他对面盘腿坐下,双手撑地,“这里的光和飞仙的光一样!”
沐重曦立马抬起脑袋,双手撑地冲着朝夕道:“对哈,这跟……所以呢?”
朝夕眨了眨眼,“我只是感叹一下这里的光很刺眼。”
沐重曦脸一垮,蔫巴巴地躺在地上不想动了。
从他醒来开始,就一直在找小师妹他们,不停的走,都不知道喊了多久,走了多远。
结果全是无用功。
“小曦,你不能放弃啊!”朝夕飘沐重曦旁边双手直推他的脸。
沐重曦抬手将他弹开,有气无力道:“累的又不是你。”
朝夕摔了个屁股蹲,二话没说爬起来踢了沐重曦的脸一脚。
“喂,你放弃了,翘翘怎么办?我们要赶紧出去!”
“万一翘翘遇到危险就遭啦!”
一听这话,沐重曦立马来了精神,“你说得对!”
他急急爬起来,“朝夕,你去前面探探路。”
“好!”
而后,朝夕一去不复返,把沐重曦急得直跺脚,朝夕那家伙一定一个劲儿往前冲,把他给忘在后面了。
这地方无边无际,还不知道朝夕得飞到什么时候。
突然,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神识刺痛袭来,让他没忍住抱头大叫。
“啊——”
画面植入成功,沐重曦直接虚脱跪在地上。
再度抬眼,留影石便开始播放脑海中的画面。
沐重曦就这样虚弱地瘫在地上,望着里面的另一个沐重曦。
“沐重曦!你简直顽劣至极!”
“仗着自己是天生剑骨便懒散成性不知进取,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你自己说,你修为卡了多久了?”
“你看看隔壁问剑宗的叶清寒,一样是天生剑骨,你看看人家的修为再看看你。”
“小小年纪不学好,整日只知情情爱爱,也不害臊!”
“道心都找不准,你说你还能干成什么事?”
白胡子长老气得狂喘气,指着沐重曦骂个不停。
沐重曦垂着脑袋任由他骂,也不吭声。
瞧他是这反应,长老两眼一翻差点气晕过去,“你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我。”
而后,拂尘一甩狠狠抽了沐重曦两下才重重甩袖离开。
沐重曦没有明玄那么玻璃心,这些年宗内长老没少打骂他,说他性格顽劣,不堪重任。
他垂着眸子,下意识去抚摸腰间的本命剑。
千年寒冰打造,灵器排行第三的朝夕剑。
最终只得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大殿,回自己院中去了。
推开院门,满树的梨花开得热烈。
春,正是开花的季节。
沐重曦迈着沉重的步子行至树下,闭眼抚上剑柄,无声感受柔风。
蓦然睁眼,眸中带了几分凶狠,朝夕出鞘,在空中划下半道圆弧。
沐重曦手腕一转,清风诀第一式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破空而出。
如风的剑气惊动梨花,为其落下一场纯白花雨,埋葬他的剑意。
本该一往无前,坦坦荡荡的剑意。
沐重曦甩了甩掉落到头上的梨花,将黯淡无光毫无灵气的朝夕收回剑鞘。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叹了口气,望着满地的梨花有些失神,纯洁的白色,与干干净净的心思最为般配。
可他的心思并不纯粹。
修不了叩问其心的道。
沐重曦抬脚踏过这花地,留下一串灰白的印记。
他进了屋子,房门紧闭一关就是数月。
再度打开房门,是云鹊给他发了玉简说找他有事。
他颓然地赶往云鹊所说的地方,刚到,就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所有人都在讨伐那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修。
云鹊挂着泪珠,娇滴滴的对着一群人辩解,而后,她转头发现了沐重曦。
一个健步如飞就冲到沐重曦身后,拉着他衣袖就开始哭诉。
望着被拉扯的衣袖,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云鹊带着哭腔,矫揉造作地说了一大堆,他一句话都没听清,只是同往常般一样,心不在焉的点着头。
“沐师兄~帮帮我好吗?”
沐重曦没有应声,但没有人管他答不答应,因为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群人就默认他与云鹊是一伙的,二话不说就将火力对准了他。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抽出朝夕抵御着四面八方的攻击。
而他身后的云鹊早就跑没影儿了。
激烈的战争打响,尸体堆成了山,他站在无数尸骸中挥动着毫无剑意的本命剑。
血腥将朝夕染得越发鲜红,忽而铮的一声,他听见了朝夕的剑鸣。
没有过多的震惊,更多的是愧疚。
他快死了。
他能感觉到血液在不停流失,疼痛将人寸寸淹没,生理性缺血让他头脑发昏,恍若看见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朵朵鲜艳夺目,红得刺伤他的眼。
原来,不是什么彼岸花。
是对面那人颈动脉飞溅的血,喷射到了他脆弱的角膜。
他下意识闭上双眼,可手上依旧挥舞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清风诀。
清风诀一式,二式,三式……
手中灵剑无数次转动,斩断一颗又一颗头颅,可身边的人前仆后继,杀不完,斩不尽。
他脆弱的眸子淌下血水,躯壳也饱受折磨变得破烂不堪。
不知是谁从背后捅了他一剑,腹部被贯穿留了个大窟窿。
因为此次的失误,人群离他越来越近,攻击也越发凶猛。
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他才恍惚明白,原来濒临死亡边缘是这样的感受。
好像也不过如此。
或许他早就死了。
寂静的灵魂早就预兆了他的死亡。
而心跳的停止不过是为了给他一个合理的死亡证明。
他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朝夕,跟了他一个这么没用的剑主。
最终,他坚持不住了,朝夕刺入尸骸,勉强让他撑起浑身插满剑的身子。
他跪在尸海上,刺穿的心脏微弱痉挛淌出血液,腐烂的脉搏再也无法扪及跳动。
纸糊的眼被血水打湿黏成一片,再也看不清来时的路。
他忽而有些想笑,却发现喉咙被划破发不出任何声响。
最终,他拼尽全力活生生解了与朝夕之间的契约,反噬袭来让他呕出大口血。
尽管在深红的宗服映照下,根本看不出来。
他缓缓伸出手,抚上他的本命剑。
冰凉的手感沁人入骨,滚烫的血液粘糊上他的手心。
朝夕忽的开始颤抖发出阵阵轰鸣。
他想。
朝夕应该也不喜欢这一身的血吧。
他微微勾唇笑了笑,毫无征兆地垂下脑袋,睡了过去。
抚上朝夕的手无声滑落,浸泡在了血流之间。
朝夕亮起点点火光,而后火光渐渐微弱归于死寂。
一人一剑,葬于尸海。
腐烂发臭的血腥味无情侵蚀着所有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