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经过这几年艰难岁月大洗礼,个个面有菜色,脸黄肌瘦。
他也根本无法用那些微不足道的棒子面,杂和面换到那么些古董珍玩。
姜岐仰起头,看着赵师傅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微微一笑。
“师父,这额头上的大包不是昨儿中午抬五斗柜摔的。”
“是昨晚跟院里三大爷闫阜贵说话,不小心绊门槛上了……”
“腿上磕碰的淤青已经不怎么疼了……”
他并没跟赵师傅提起闫阜贵想要用倒座房换中院耳房的事。
中院西厢房里还躺着个死翘翘的贾东旭,又在这艰难岁月尾巴根上的年头。
怎么都算是多事之秋。
无谓再节外生枝。
再说了。
闫阜贵不过是红星轧钢厂子弟学校老师,跟赵师傅这七级钳工地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果然,听见姜岐的话。
赵师傅满是络腮胡子的脸,神色一沉。
“院里有人欺负你?”
“闫阜贵么?他好大的胆子!”
姜岐生得白净瘦弱,性子也好。
就算还仅仅是个学徒,工作时候也从来不拈轻怕重。
嘴巴还会说话,哄人开心。
从姜岐认他做师父,在他身边当学徒的那天起。
赵师傅早当姜岐是自己家里人。
姜岐连忙摇头。
“没呢,师父。”
“院里三位大爷都待我挺好的……”
赵师傅三代雇农,根正苗红,原本在娄晓娥父亲娄一啸手下做工。
54年公私合营后,成了红星轧钢厂正式职工。
几年下来,早早通过层层考核,晋升为七级钳工。
论在红星轧钢厂那些老雇工出身的工人当中威望,比一大爷易中海还要高上几分。
教书先生闫阜贵就更加比不上了。
出身书香门第的赵师母之父孙伴鹤先生,更是看中了赵师傅成分好。
早早将赵师母嫁给他为妻。
这些老四九城真正书香门第走出来的人,眼明心亮。
沧桑巨变,日月换天后,很容易摸到时代洪流的脉搏。
赵师傅继续揉着姜岐额头,叹了口气。
“你们那南锣鼓巷95号大院里人多眼杂,哪里有什么好人?”
“早早叫你搬过来,跟我一块住,也好有个照应……”
“你师母学校工作忙。”
“你住过来也能顺便帮手教教建国,春云,春秀读书写字。”
“偏生怎么说都不肯……”
他昨儿才新搬去孙伴鹤给赵师母的一处小院子,位置就在豆角胡同。
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东西厢房都带耳房,足够住下姜岐这么个半大小子。
姜岐仰着脸,满眼是笑。
“师父,弟弟妹妹们都大了,我还是别过去添乱的好。”
“没事过去教教他们读书写字,顺便蹭个饭倒是可以。”
那处位于豆角胡同小院子,就是因为赵家一子两女年纪渐大。
挤在红星轧钢厂分配的大杂院中住不开。
孙伴鹤先生特地送给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外孙女生活的。
比大杂院中两间逼仄厢房要宽敞得多。
赵师傅放下给姜岐揉着额头的大手。
见红肿淤青依旧明显,就跟额头上莫名其妙多了块胎记似的。
赵师傅两道浓眉皱得更紧。
转身看着乱哄哄的车间。
“等会杨厂长李副厂长都要过来查看事故现场。”
“今儿车间肯定不能再正式开工。”
“我去找车间主任说一声,咱们就去鸽子市。”
“炖鸡汤要费的时间不短。”
这年头可没有姜岐前世的那些各式各样的高压锅,煲汤锅,电饭煲。
单单只凭煤球炉子,武火烧开,文火慢炖,时间要久的多。
姜岐连忙笑道:“这敢情好!”
“正巧一大爷让我去鸽子市看看有没有黑纱白布香烛纸钱!”
赵师傅不悦地道:“易中海给贾东旭办后事用?”
“他怎么不自己去鸽子市?”
“哼!”
“自己徒弟死了,就瞎折腾我的徒弟!”
姜岐笑着将昨儿半夜借了后院聋老太太的东西一事说了。
赵师傅沉吟半晌才道:“你们后院那位老太太可不简单……”
姜岐正对聋老太太房里,那一抹红到发紫的宝光好奇无比。
总觉得那位老太太藏着一些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拉着赵师傅低声问道:“不是说老太太是个烈属?”
“给红军送过草鞋?”
“街道上到如今每个月都还发五块钱的养老金?”
“怎么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