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大漠中的天气自是常有多变的,尤其眼下这阴晴不定的春日。
午时一路走来,尚有阳光洒面,无不令行走在此间的人感到舒心地欢愉和喜悦。
再不多时,太阳还未及晾晒太久,这入目所见的沙丘便已经悄然间变了颜色,就像是春日里满怀爱恋的少女的眼睛,喜怒总也无常,爱恨总也难言,正如这沙漠中流云密布又瞬时消散的天空,那般精彩。
风雨未及多伴,便匆忙自这边赶往那边去了。
无边大漠,倘若要处处得以雨水的滋润,却也是一般人不曾轻易能够应付得来的差事。
看那天上的乌云滚来滚去,像极了端着茶水在火海中吃力挣扎着的悲苦的人们,而这里的生活,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已经倔强地存在了成百上千年的时间。
陆傲晴也并非未曾经历过风雨的洗礼,天气多变,他却自始至终从未放在心上。
陆傲雪还在背后酣睡,雨滴冰凉,清冷舒爽,雨势却并不怎么凶猛,只是缓缓地打在了她的肩头,随后一阵白雾升腾,便又迅速地消散了,人却依然尚在睡梦中未及清醒。
一直苦苦寻不着路的陆傲晴依旧稳稳地盘坐在驼背上,呆呆地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却丝毫看不出他的脸上有任何慌张的神情。
事已至此,着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与其这样,倒不如姑且跟着狼驼随意行走,至于走到了什么地方,或者就近要去什么地方,陆傲晴已经不清楚了,不过狼驼如果认识路的话,没准会将他们带到最开始的地方也不一定,眼下也只能抱有这种不太实际的希望了。
太阳在云里躲来躲去,看上去十分任性,一会儿从阴云的缝隙间探出头来,一会儿又躲进另一块更大更密集的云层中去了。
只是它每从云层中出来一次,天色总要比之前暗淡那么几分。
陆傲晴心里想着,到现在,太阳已经七出七进,天际剩下的光芒已经不多了,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无边沙漠的深沉夜幕就要降临了。
而这对陆傲晴来说,的确是一件十分紧要的麻烦事了。
天色渐暗,夜幕来临。
曾经白日里阳光下沉睡着的很多东西便已经开始渐渐苏醒过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狼驼身上两个高耸的驼峰已经逐渐消退了下去。原本覆着在身上的绒毛也已经尽数散落在了沙地上,隐藏在口中的獠牙开始变得又长又锋利,一双能够习惯在黑暗的夜幕中寻找猎物的眼睛隐隐间透露出令人生畏的恐怖气息。
此时的陆傲晴已经渐渐感觉到了来自不远处的从狼驼身上散发出的猩红色杀气,趁着狼驼还没有完全进化的时候,赶忙拉着陆傲雪的手偷偷地从狼驼的身上跳了下来,向着远方的沙丘一路奔逃而去。
很快,狼驼便已经完全显现出它在月色下的真实模样。那原本耸立在背部的两处驼峰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矫健敏捷的修长身躯。整张面孔看起来依旧是荒狼的模样,獠牙却已经是猛虎的剑齿,一旦被咬到,顷刻间便可以取人性命。
原本在臃肿的身体掩盖下那短小粗壮的四肢也生长的更加稳重挺拔。狼驼用自己的舌头不停舔舐着脚掌间刚刚生长出来的利爪,就像是饮血的刀客在杀戮之前总要不断地擦拭自己心爱的宝刀,只为了下一场屠杀的到来。
陆傲晴的脸上再没有了如往日般平静如水的笑容,看着不远处已经完全不是先前模样的狼驼,心底里也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而正是这样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才促使他不断向着远处跑去。
尽管此时的陆傲晴已经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或者即将逃往什么地方,但是生命本能的对于未知力量的恐惧还是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
就这样,他和妹妹陆傲雪一起,跑啊跑,一直跑了很久都不曾停下来。而此时已经完全进化了的狼驼却似乎显得很有耐心,它只是慢悠悠地跟在陆傲晴兄妹的后面,并没有刻意地想要去追。
但是等到他们已经跑了很远的距离之后,甚至都明明已经感觉到狼驼完全看不见了的时候,它却又以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方式又一次出现在了陆傲晴兄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