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没出声,他坐在马车上,挺直着背,神色平静地看着远方。
仿佛是少年时,有个人在旁边管教他,审视他,要求他挺直了腰板,将这份十万将士的仇恨,记在心里。
那双温和的眼睛看出去的世界,天寒地冻,冷酷如斯。
让人不知来处,无从归去。
然而便是这个时候,有人仿佛是在安静的冬夜寒雪中踏雪而来,用清丽的声音呼唤着他。
她来时,光落天地苍宇,化冰雪于春溪,融夜色于明月。
她就坐在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侯爷,你不再是一个人,日后,你还有我。”
凤临渊没说话,但他出神的视线,却被她的声音一点点拉回。
他的视线渐渐落到眼前的少女脸上,他直视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面容,苍白,苍凉。
却带着股前所未有的生气。
他缓缓地笑了。
见凤临渊露出笑容,白筝不自觉舒了口气。也笑了笑道:“那接下来,你预备如何做?”
凤临渊眼里凝起一抹杀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每个参与此事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那你是打算谋朝,还是预备篡位呢?”白筝好奇地问道。
凤临渊看了白筝一眼,这种任谁都觉得是大逆不道的话,却被白筝轻飘飘地说了出来,用着仿佛是问你“想吃馒头还是包子”一般轻快的语气,倒让人意外。
“你不害怕?”凤临渊勾起唇角。
白筝坐回到窗边,整了整自己的裙摆,悠悠地叹了口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不知为何,凤临渊郁结心中多年的挣扎与伤痛,在白筝这句轻飘飘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中突然就消散了。
他想起了出神间,这个少女在他耳畔坚定地说“日后有我”。
好像曾经,一直是自己独自支撑着所有的仇恨与艰险,突然之间,有个人站在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抵御风雨。
与他一起,平这天下。
天地不仁,曾以万物为刍狗。
可天佑众生,又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
凤临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穿过仇恨的尘埃,掠过伤痛的过往,落在了白筝脸上。
“筝儿,谢谢你。”
白筝呆呆地眨了下眼睛,整个人僵直了背,不敢出声。
凤临渊的手落在白筝脸上,那柔嫩的带着温热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开。
他定了定心神,这才收回手,目光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坦然地看向白筝:“以后,我便唤你筝儿,可好?”
白筝的耳垂迅速红了,整张脸像火烧一般。
她低低地“唔”了一声。
早晚都是夫妻,还白小姐白小姐的称呼,确实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