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老朽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令公子这、这……唉,李夫人还是抓紧时间安排后事吧。”老迈的看病郎中叹着气,背起药箱离开了。
这是李家请的不知道第几个郎中了,给出的皆是这令赵怡君无法接受的结论。
“安姑娘。”赵怡君靠在床上,怀里抱着渐渐苍白冰凉的李景晚,“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料。”她表情淡淡,早已哭干了泪。
“夫人不要这么说,也许还有机会。”她医术高超,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延请的其他医师也束手无策。
赵怡君微笑着摇头,又伸手顺了顺女儿的头发。李花迎哭累得睡了过去,就缩在哥哥身边的被窝里。
“安姑娘,你先去喝碗粥暖暖身子吧。”赵怡君垂着眼睑说道。她的意思很明显,她想和孩子们单独呆一会。
沈姑娘看得有些辛酸,暗叹口气,转身离去。
“麻烦沈姑娘帮我也带一碗,我有些冷。”正在慢慢“死去”的李景晚冷不防地说了一句,打破了原有的冷淡。
赵怡君半垂的眼睛瞬间睁开,安姑娘闻言也迅速转身,就连睡着的李花迎也被惊醒。
“哥哥,你醒啦!”李花迎睡眼惺忪,想要过来抱住他,可想到他之前暴躁的模样,一时间畏手畏脚,生生止住了动作。
李景晚看着,心里笑笑,同时也有些心疼,于是便主动揽过她,安慰道:“哥哥没事了,之前醒来时吓到你了吧?”
“嗯……”李花迎声音糯糯,语气忽然间就有了些委屈,“我都吓死了,哥哥从来没有这样过。”
李景晚笑着轻拍了拍她,发觉有水珠滴在自己的发顶。
“娘亲,我……”李景晚还有些生疏。
“娘没事。”赵怡君笑着,并没有带着哭腔,可哭干的眼睛却止不住泪水,“娘只是觉得老天爷还是眷顾咱们家的。”
她冥冥有感,觉得她的儿子再也不会有事了。
这边娘仨在温情,那边沈姑娘却是疑惑不已,只觉得李景晚这人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就在李景晚穿越来的半刻前,她亲自给他把脉,发觉他已失去了脉象,通俗来说,就是死了。可过了一会后,李景晚的脉搏又腾腾地跳动起来,并在不久之后醒了过来。
经她诊断,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好好将养。可没想到,这人发了一番疯,又昏迷过去,再次失去了脉搏,就连身体都在逐渐冰冷。
她以为这次他是真的走了,没想到她正惋惜间,人家让她帮忙带碗粥,理由是他有些冷。
此事非常理可释之。
沈姑娘微微摇头,不打算再打扰人家的氛围。她望见地上被打翻的镜匣,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悄声无言地收拾好,便退了出去。
此时赵怡君和李花迎的心思均在李景晚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可这一切,均被李景晚看在眼底。
……
第二日,李家母女二人早早的便已起床,看到床上的李景晚也滴溜着大眼,彻底放下心来。
今天是李家老爷丧满三年的日子,也就是“服去福来”之日,会有人家前来贺喜。过了这一日,李家便可彻底步入常轨。
但是这一日不是那么好过的,定会有人前来为难。
早上起来准备相关事宜的仆人,皆是知晓了公子醒来的消息。他们都很高兴,觉得在这“服去福来”之日,这是好兆头。
李家的仆人不多,大难后,这些都是经过筛选的忠心之人。
“公子你放心好了,没人会质疑你没守孝的。李家公子哭父哑嗓卧床三年的事迹是我们金陵城流传的佳话啊,有谁能比公子你更有孝心的?”李守德笑着说,让李景晚有些无语。
守德是李景晚儿时就跟在身边的贴身小厮,是李家在路边收留的可怜孤儿,后来发觉他憨厚老实,便让他跟在李家公子身边,并随主家姓李。
这些年照料卧病在床的李景晚,有他的一份功劳。
“那一会来的宾客中,都会有哪些人,你先给我讲讲。”李景晚现在属于大病初愈,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现身于人前。
“那可就多了,但是真心贺喜的没几家。”守德愤愤的,像是在告状一般,“特别是那个商会会长刘丰年,这些年配合着金陵的那些个贪官,将我们李家的产业吞了个七七八八。噢对了,公子,这老贼还对夫人有觊觎之心!”
“什么?”李景晚一口气提了上来,然后便是一阵咳嗽,李守德连忙帮他顺气。
妈的,老子穿过来还能让你欺负我要罩的人?随后,便详细问了这个刘丰年的底细。守德嘴叭叭的,将他知道的全抖了出来。
今日李家要招待的宾客众多,可李家不大,只好将一些最重要的客人请去议事厅招待。
赵怡君早已换上一身素白,安排好相关的事宜,便就去忙于人前人后,感谢那些前来恭贺的人家。
“李夫人。”肥头大耳的刘丰年笑呵呵地放下了茶盏,对着赵怡君说道,“我这次来,顺便给贤侄带了些上好的药材。这些跟商会里药材商进贡天家的是一个档次,希望能对贤侄的病情有所帮助。”
刘丰年又做出一副假惺惺地惋惜表情道:“可惜了宁然(李景晚字宁然)贤侄,才高八斗,仪表堂堂,怎么就瘫在床上了呢?怡君妹子,别太难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说到最后,他也不叫李夫人了,直接叫人家怡君妹子,话语里满满的轻视挡也挡不住。
其实这些年,今陵城人人都知刘丰年的心思,无非是慢慢侵吞掉李家的产业,然后逼迫赵怡君改嫁。这老东西,就好那些个人妇!
可她赵怡君可不是好欺负的,先不说她一直有来自娘家的支持,就连她自己,跟在李泰山身边这么多年,也早已练就了一副外柔内刚的性子,那能任你欺上家门还干看着?
“不必了刘会长,我李家不缺这点,这些药材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
刘丰年被噎了一下,但还是换了一副笑脸道:“没事,我那还有,还是贤侄的病更重要。我可盼着宁然早日康复,唉,真不希望几年后再有一场令人悲痛的丧事啊。”
这话搁以前,绝对能将赵怡君气得不轻,但是现在,李景晚早已醒了过来,自是不必愤于这样的言论。赵怡君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屏风后的声音叫住了。
“娘亲。”李景晚被守德扶着,缓步从屏风后走出,笑着道:“人家刘会长一番好意,我们怎么能推辞?”
“晚儿。”赵怡君快步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轻声说:“你身子弱,在屋里将养着就好,不必出来的,娘能处理好。”
李景晚摇摇头,安慰她道:“我没事,多走动走动对我有好处。放心吧娘,我有分寸。”
说完,他被赵怡君扶着坐下,朝着刘丰年等人说道:“刘会长,我大病初愈,就不便行礼了。”然后,他看到刘丰年空着的茶盏,喊道:“来人,没看到刘会长都虚地冒汗了么,赶快给人看茶去去火!哎呀呀,你看看这胖的!”李景晚身后的小丫鬟彩儿笑嘻嘻的应了一声,连忙去倒茶。
李景晚的出现,让议事厅里的众人皆是呆住了。不是说李家子卧床三年,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么,怎么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没从惊讶中缓过来,听到李景晚的话,皆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刘丰年也是惊得合不拢嘴,胖到看不着的眼,都硬生生地挤出一条缝来。听到众人的笑声,他连忙去喝口茶要缓解一下尴尬,可嘴唇刚碰到茶沿,就感到不对劲,这不刚好应了李景晚的那番话么?于是他又连忙放下茶盏。
刘丰年过于肥胖,一番动作下来是手忙脚乱、滑稽不已,让众人又是笑出了声。
此时刘丰年心中已满是怒火,可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贤侄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我等一声?贤侄可要好好调养,你这身子可看着比我虚多了。”说完,刘丰年带头笑起来,可却没几个人应他。
没去过现代的刘丰年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笑话讲两遍就不怎么好笑了。刘丰年只好尴尬地闭嘴。
没人理他,可善解人意的李景晚却是贴心地接起了他的话茬,说道:“刘会长说的对,宁然这身子确实是虚弱,需要不少上好的药材供着。娘你看,我李家虽经历万难,可还是有不少人在关心着咱们家。刘会长贵为金陵商会之首,却能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实在是诚心实意,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