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司马绍眼中精光闪过,冷笑道:
“爹,你以为儿子真奈何不了你?!不,你错了!”
刘遵一听,心中大定。
哦,原来只是造反而已,差点吓死老子了。
他松了半口气,上前和司马绍说:
“太子,事成之后,给个广州刺史我做就行了。我这人比较低调,不喜欢留在建康城争名夺利。“
广州等地因地处偏远,是东晋及南朝官员发大财的好选择。《晋书》上就记载:
“广州包带山海,珍异所出,一箧之宝,可资数世,然多瘴疫,人情惮焉。惟贫寠不能自立者,求补长史,故前后刺史皆多黩货。”
“温放之(温峤之子)少历清官,累至给事黄门侍郎。以贫,求为交州,朝廷许之。”
这下轮到司马绍愕然了。
谢鲲在旁脸色通红,他跺了跺脚,凑近一拍刘遵脑门,说:
“老夫不是和你说了,今晚是要趁夜色挖西池?你怎么老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
刘遵见“准岳父”一再保证,决定去西厢看个究竟。三百多精壮之士却已经拿好工具,回到大殿。
众人拿着铁铲、竹筐、扁担等物,哪里像是要造反的样子。
刘遵心想:还真的是去挖池塘呐?那你们搞得神秘兮兮的,闹啥呢。
司马绍轻叹一声,和刘遵解释:“我爹不让我接生母回宫,这也算了。连我想挖西池,也不允许。今晚我司马绍只好来个先斩后奏。”
刘遵见太子搞这么大阵仗,原来就是为了挖个池塘,心里竟然觉得有点失望。
乐子人是当不成了,不过太子总算是踏出了挑战王权的第一步。
那爱怎么挖就怎么挖吧!
他拿了个毯子,恭敬地请谢鲲坐下,又问谢鲲为何今晚会在这里。
司马绍这个时候已经带人去了疏通西池。
“太子以清谈为名,召我入东宫”谢鲲捋了捋胡须,眯起眼看向刘遵。
“实则是借机掩饰修西池之举。”刘遵接上话来。
刘遵随意坐下,谢鲲笑吟吟地拿起案上一碟五石散,说:“修西池其实是老夫之意。太子年少有为,但还不够沉稳。”
“此等英雄气用以驱赶胡虏,何堪大用;不过要和士族周旋,还是火候欠佳。”
谢鲲说完,扔了几颗五石散到嘴里,又有宫人拿来热酒。
要讨好谢鲲,今晚这玩意怕是非吃不可了。于是刘遵拿起几颗,趁谢鲲不注意时藏在了身上,只吃了一颗下肚。
简单的魔术手法而已,算不得什么。
“皇上宣召老夫,乃为王敦密谋之事。老夫已一一告之。”
“不过太子也对此事颇为上心,遂以清谈为由邀老夫至此。”
刘遵想起谢鲲与卫玠清谈的典故,于是开玩笑道:“太子身健,幼舆毋须有后顾之忧!”
谢鲲摇摇头,轻叹一声说:“栋梁折矣,不觉哀耳。”
两人说的是当年卫玠的事。
据说卫玠南渡之后,拜见王敦。因为要夜坐清谈,王敦便请来谢鲲相陪。结果卫玠一见到谢鲲就非常高兴,两人相谈甚欢,一直聊到天明,反而把王敦晾在了一边。
卫玠体弱多病,此事之后,就大病一场,后来到了建康不久就病逝了。
由于卫玠貌美,所以时人都说他是被“看死的”,所谓“看杀卫玠”。
谢鲲兴之所至,脱下大袍在殿内来回疾走,又向刘遵问道:
“琴音不可失,知己更难寻。昔有子期身故,伯牙绝弦;今老夫与贤弟难得一遇,不可误此良宵,当抚琴论乐!”
刘遵见谢鲲开始行散,这种神志不清的时候最适合套近乎,他只吃了一颗五石散,感觉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于是刘遵接话:“抚琴恐惊扰他人。论乐却是不可多得之时。请幼舆指教。”
谢鲲眉头一挑,笑着对刘遵说:“甚善!”
“老夫尝闻治世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思。夫治乱在政,而音声应之。哀思之情,表于金石;安乐之象,形于管弦也。
“东野主人却言‘声无哀乐’,贤弟,请闻其说。”
刘遵虽然打醒十二分精神,但谢鲲一来就要他论述嵇康著名的“声无哀乐论”,实在不易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