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近雪之时,倒也算寒风萧瑟。
不过却算不上孑孓一人。
久安街作为最早解封的城市早早恢复了往日活力。
街上两两三三行人结伴,其中几人相当引人注目。
“全胜德的烤鸭总行了吧?拢共不到五两啊!”
“滚,没钱。”
云生对这俩吃货报以深深的鄙夷,他们是来干正事的。
已经在屋里熬了十多天药的王不知月桂迫切的需要放松一下。
此时二人充分发挥自己死不要脸的优势,就差当街当行人面开讹了。
云生很无语,他就如同不给小孩买玩具的妈一样,要忍受着孩子的死皮赖脸和行人的注视。
“行行行,哪里?”
云生终于还是叫磨出来了。
“好耶!”二人一听云生答应,高兴的都快蹦起来了。
云生扶额,他本以为自己够活泼了,现在看来跟sb比起来还是有所收敛了。
最终,三人停在了一家装饰古典的高楼前。
“这装修,感觉你在骗我。”
“怎么会呢,这店我二舅开的,用不了太多。”
“该说你二舅竟然还收你钱,你是得有多不受待见。”
几人一道说着,已是进了楼里寻位坐下。
向小二点完菜,不一会,一大堆琳琅满目的精美菜肴上了桌。
“嘶”
云生抽了口气。
“你确定五两?”
一旁的小二闻言确是先答了起来:
“先生放心,先生此前救民遏疾我家老板早有耳闻,故免银多上了几道。”
王不知关注的只有“免银”二字。
“那我呢,也勉强算个功臣吧,我以后能免单吗?”
小二瞥了眼王不知:
“老板说了,倒可以包些带走。”
就在三人谈论时,月桂已然把嘴塞的鼓鼓囊囊的,活像个大仓鼠。
云生见此也是一惊,这手段,这速度,阁下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是你吗秋沁?”
…………
几人饭罢,在靠椅上横竖的七扭八拐。
王不知强撑着站起来,他还有大礼包没领呢。
云生见王不知坚定的背行,心下一突,这孩子,难道真想把厨房搬空。
好在王不知还是要脸,但也没那么多。
看着月桂王不知手上的一堆,云生不动声色的远离了二人几步。
md,丢脸。
三人来久安街的主要任务云生可还没忘,久安街初愈解封,其实好多人都不太安心。
而云生,这个在世神仙,这个解决了大疫灾的人,就是他们定心之人。
跟当地长官报备,接着就被其引到了一处街道上。
久安街解封不是因为担心大家饿死,单纯这一天万千两的利润太高了而已。
烟柳画桥,灯繁人冗。
生意也好,上层人物的需求也罢,都在这里。
虽是刚刚解封,但街上的繁华劲可想象不出来。
街边一处青纱乌帐,云生明了接引人员意思。
就座坐下,挥手示意人可以走了,再一看面前,已然开始围了些人。
这感觉,跟摆摊也没区别。
“来来来,排好队,一个个来。”
老弱妇孺,高官布衣。
甭管有没有权势,是否有那个闲心担心后遗症的,能来的都来了。
毕竟不要你钱。
“大夫,我这几天老是掉头发。”
“正常,主要是你太过焦虑了,并无大碍。”
“大夫,我今天比昨天少吃了一碗饭。”
“试试看先饿三天。”
“大夫我最近经血不调。”
“这是其他问题了,你照这方子回去喝几剂。”
一天下来云生人都麻了。
一开始还好,虽然一堆稀奇古怪的事,好歹是为了这病来的。
后面各种各样的都有,那架势,把自己这当免费救治了。
虽然它免费,但如果我不去掺一下,那就是血亏。
已经,无所谓了。
云生起身,人都伺候完了,这一天也完了。
夕日金辉,迫地万缕
云生遮住夕晖,留下一道隐约的轮廓。
“干嘛呢?”
王不知声音传来。
“呵呵,累了。”
他转过身来,侧容在光辉下有些模糊。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月桂呢?”
“吃着呢。”
“对哦,我这一天,也就早上跟你们一块都了次筷。”
云生有些懊悔,这对他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损失。
“我看你啊,再饿十天依旧精神。”
“可以不吃不代表我不能不吃,更何况这还早着呢。”
“你这不就没吃?”
“不代表我以后想,以后能一直这么着。”
“呵。”
两人结伴而行,在夕阳下有些朦胧,连身影似乎也要消融在寒风里。
王不知紧了紧衣裳:
“我很好奇。”
“你又好奇上了?”
“你真是这样?或者说你真打算以后也这么着?”
王不知抬起了头,看着云生道:
“这样的人,很少。”
“这样的人,很少。”
云生重复了一遍,像是琢磨着。
“如果,在在如果这个前提下,我很喜欢这个很少,我很想这么着到死”
“但现实没有如果。”
“我只是个普通小市民,不至于害人,但更不至于成什么圣人。”
“我没那能力,也没那志气。”
“兴许现在看起来很好,但我,有着我的理由。”
云生直视着王不知,平静说道:
“这个理由,就使得这一切不再那么美好,也让圣人变成了一可以理解的敬业小市民。”
“不,准确点,热心市民。”
“这挺准确的。”
王不知笑笑。
“即使有着自己的利益……”
王不知没说下去,云生却知道
幻想依旧在。
云生苦笑:“你随便吧。”
“我知道你想,这足够了。”
“…………”
沉默,长久的死寂,被王不知挑破。
“我说”
他停了下来,
“我死了,月桂怎么办?”
“汝死后,妻子儿女,亲戚心系,我养之。”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比刚刚声大了许多。
“也是。”
他接着说:
“那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着?”
“你要听真话假话?”
“假的”
“我会伤心的趴你坟头上大哭”
“如此甚好。”
王不知站立在寒风中,衣襟悠扬,和煦冬风。
他转过身来,周身旋绕着汹涌的气流,鼓荡的衣袍猎猎作响。
“云生,来不及了。”
云生只觉眼前一阵紊乱模糊,周边的环境不断抽离旋转。
直至在某一个节点稳固,然后猛然破碎。
白色
一望无际的白色。
王不知站在自己面前,他依旧是他,气势却大不相同。
“睥目涅终于还是找到了我,以他介者半仙的实力,绝无胜算。”
“……”
王不知长出一口气。
“我知道,可能有些突然,但我能做的也仅有向你说明情况。”
“为了挽救这一切,接手的工作只能强迫你了。”
“我名王不知,幻州幻尊。”
尊,一术一品。
王不知,是真仙。
“幻州事宜,当前也无法与你解释清楚了,以后有时间去了解吧。”
“总之,我们做错了一件事,导致月桂至今仍被追杀。”
“我习幻术,有一法可救逝人。”
“其名十世轮回,如此,已是第九世了。”
“可惜啊,睥目涅来了。”
“这九百年间,寻仇之人不断找来,纵使我已然躲到了极其偏僻的凡间。”
“我的丹田被人做过手脚,如此地方,更吸收不了半分灵气。”
“所以这九世之间,我一直都靠燃命获得的一丝灵气抵抗。”
“…………”
“于是到了今日。”
“我时日无多,拼上这最后一线也堪堪和睥目涅的这具分身拼的个双双陨落。”
“已是,穷途末路了。”
王不知忽的一笑,
“好在,你来了。”
“云生,我将把我的丹田换到你身上。”
“只此还不够,届时即使到了外面有了灵气给你,催动时你的躯体也无法接受。”
“所幸,当年我为了十世轮回后月桂实力的恢复研究了一技秘法。”
“我叫他双生回源。”
“我会和你的生命本源合为一体,届时,不论是神魂,灵力,还是肉体都会有我们完美契合的影子。”
他剖开自己,在血色的巨渊中掏出了一团紫色的光球。
“不,不,这……”
云生退后了两步。
“不用担心,神魂融合之后,排斥是不会有的。”
“我…………有点乱,你就,为了这个?”
“呵。”
王不知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泛起淡淡的紫光来。
“你会代替我活下去,你会帮我把月桂从轮回中解放回归。”
“春华镜我趁你不注意时帮忙改动了一下,升了下品级,现在倒是可以随便用了,不过有冷却的。”
“我把几分模糊的记忆留给你,这是有关于天寒玉浸的,我当时见你就注意到这灵器了。”
“停,停,停。”
“我TM,我TM…………”
“我tm接受不了啊!”云生对着化为一道紫光的王不知吼道。
“我和你才认识多久?”
“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也相信着你的品格,朋友。”
紫色的光芒笼罩了自己,生命的本源不断升华着,可云生却一点也不感到畅快。
“对了,把它种下去,月桂的事,拜托你了。”
“那么,再见了,云生。”
王不知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他终于,结束了一切,他好像又听到了,当年入门时月桂的笑语。
光华散去,空中掉下一颗巨大的种子,泛着流光,晶莹的宛若玉石。
云生沉默着。
他不明白
他不理解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真的会有人这么轻松的就把命给了别人。
自己珍视的一切,就这么看着他们离自己远去,自己的价值,自己的意义,就这么消逝。
随后便是愤怒,无名的愤怒。
他将手中的紫色光团压进腹里,注视着周遭白光的淡化。
【叮,宿主已进行一次完美行医】
【扣除宿主镇天炼狱诀……】
【奖励宿主正骨圣手、固胎引子渡气术等级加1。】
失败了吗,应该是谛簌。
但,都不重要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
三里河屯
远远的,风尘渐起,遮了些来人的身形。
几名巡逻的将士缓缓走至来者身前。
而来人也感觉到了自己被注意到了,停下脚步,不见动作言语。
“来人止步,此地……”
将士话语未尽,另一位将士就打断了他,慌张的指了下来人。
漆黑如墨的袈裟,颜色浓郁深邃的仿佛吞噬了遮挡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