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狸,不,圆头。
圆头跪在瓦砾中,跪在方丈身边,眼泪似断线珠帘,不停的流下。
他想要伸手搀扶老和尚,但看着对方支离破碎的身躯,也不敢真的触碰。
像是对待一件裂纹密布的瓷器。
圆头哽咽着,不停地说道:
“师父……师父……呜……”
听得圆头的呼唤,方丈眼中明亮,似是终于记起了什么。
他抬起仅剩的左手,搭在圆头的大脑袋上,金光如潮水般向圆头涌去。
老和尚回光返照,咧着嘴笑道:
“好啊好啊,万物生灵,皆可成佛。”
“初次化形,即为沙弥,小花狸啊,你不入佛门,谁入佛门?”
“你叫偷儿,嗯……法号圆偷,太过难听,头大身小,便唤作圆头吧。”
“圆头,有你在,无梦寺便还有念想。”
圆头泣不成声,不住磕头,哭道:
“师父,师父,救救师兄……”
云雾消弭,亭台隐去。
星移斗转,天色既明。
从偷儿化形成圆头的那一刻,梦境的控制权已然开始交接到他的身上。
圆头克服了试炼,渡了“知我”,这也意味着梦境即将迎来终场。
老和尚看着天边突兀升起的朝阳,微微阖眼,摇头苦笑:
“这并非圆某某的梦境,而是你的梦境啊。”
“想来是因为现实中与黑衣人争斗时,同样消耗三魂七魄,勉强入了‘肉身佛’的境界。”
“魂魄逸散,被你化形之机牵引,故而能在你梦中保留一丝残魂。”
他说到此处,转头去看几个徒弟的方向:
“圆心他们未入‘罗汉’,魂魄无法自留,故而……”
老和尚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沉默不言。
人世间的聚散离合,自古难全。
有时候活着的人,要比逝去的人承受更多的伤痛。
把剑斧挂在腰间,我朝着老和尚目光的方向缓步走去。
收拢圆心三人的头颅,放在小和尚身旁。
圆某某双手合十,低眉垂目,一动不动,跪坐而死。
若不是颈间身前有着触目惊心的血迹,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睡吧,睡吧。
往生极乐,彼土莲华。
我叹了口气,将他身躯平放。
他的脑袋无力垂下,歪在一旁,双手散开,现出掌心沾满了血迹的佛眼。
佛眼?
我打了个激灵,急忙凝神望去。
圆某某掌心空空,血痕缕缕,哪有佛眼?
我看错了?
可那佛眼圆睁,甚至还朝我眨了一眨,我怎会眼花至此?
我正要将这个发现告诉方丈,却听得蟒蛇嘶鸣。
原来是四脚蛇化形在外,轻轻用爪子拨弄了下被剑刺了个窟窿的蟒儿。
四脚蛇吐出一股蓝色灵力,以水化木,绿光莹莹,没入一人一蟒的身躯。
蟒儿抬首。
楚璃音亦抬首。
一人一蛇,眼神迷茫。
什么鬼?
我被吓得连连后退。
楚璃音抬眼看我,咳出喉间血,环顾四周,声音沙哑,面带疑惑问道:
“贺仙人,你也死了?”
她一袭白衣,左边心脏处有个窟窿,淌出的血液几乎将衣裙染作红裙。
女鬼?
我退后两步,面色凝重:
“楚姑娘,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告诉我,我出去后尽力为你完成。”
这楚璃音诈尸还魂,定是怨气太重。
按照前世电影的套路,此刻应尽量安抚对方情绪,免得她化为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