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兄,眼下这都梁城一片狼藉,人心惶惶,我要安抚民众,该如何应对?”龚昌遇打着哈欠说道。
“继昌老弟,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与我便是。”吕赞臣抱拳道。
“吕员外,事关军事机密,尔等商贾之人,怎么可以随便打听啊?”景志刚县令一听吕赞臣想要问及都梁城的实况,不由狠狠瞪了吕赞臣一眼。
清和国实行闭关锁国200余年,重农抑商的思想根深蒂固,人们口头上多说自己不喜欢商人,可却又追逐腰缠万贯,这个进士出身的县令也不例外。景志刚很瞧不起经商的人群,认为凡商贾者,无商不奸,一身铜臭,不耻与商人来往。
“景县令,你不要以为自己读了之乎者也,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商人。无农不稳,无商不活。清和国的根本在于农业,抑制商业和手工业,时代在发展,自然经济和半自然经济已经不能适应潮流了。别抱着你的仕途观念不放手……”吕赞臣才不信景志刚那一套理论。
“吕员外,念你多次赈灾有功,本官暂且不与你争辩。”景志刚气得吹胡子瞪眼。
“诸位,还没有吃午饭吧?”吕赞臣卷了一铜管旱烟,拿出火柴在皮靴上轻轻擦了一下,而后冒出来火焰,点燃了烟丝,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吕员外,本官吃你的喝你的也不少了,今儿本官请客,大伙一块去南门口的威溪河鱼餐馆吃一顿,如何?”景志刚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顶戴。
一说起威溪河鱼,不得不提及一下威溪水坝。那里四季皆景,犹以春夏更为宜人。春天的清晨,云挂山腰,雾起水边,游人置身其中如入仙境。雾散后两岸山路清新如洗,山花烂漫,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夏天,外面烈日炎炎,而这里无论是水上,还是陆地,山风徐徐吹送,凉意扑面而来。
水坝内河水清清,浮游生物众多,水藻异常丰富,非常适合纯天然野生鱼虾生存。出产的鱼虾味道甜美,平地河鱼无法与之媲美。
武攸城都梁城的威溪河鱼馆老字号招牌,是吕赞臣请了一个好友合伙开的,他不出面,只注资,开了有七八年之久了。起初几年,天天生意火爆,盈利颇丰。
自从咸通六年,景志刚来武攸城做县令以后,这个嗜鱼如命的官员隔三差五就带着县衙里面的大小官差,说是关顾餐馆,给餐馆招揽生意,实际是吃“霸王餐”,一概吃喝之后,打白条。
每次景志刚他们一到就包场,赶走所有的顾客,在餐馆内大吃大喝,大声喧哗,伙计们还得笑脸相迎,稍不注意就拳打脚踢的。吃完之后,醉醺醺的景志刚走到餐馆的储物间,这也看看,那也看看,而后走到水池边,用网兜捞住一条七八斤的河鱼,乐呵呵地撸起袖子,提着河鱼就走出了餐馆,一边走一边说,老板,记我账上。
上梁不正下梁歪,别的手下见景志刚顺手牵“鱼”,也纷纷仿效,抓的抓鱼,抓的抓山鸡,弄得餐馆内鸡飞狗跳的。一次,景志刚和一个捕快为了争抢一条大鳜鱼,两人还打了起来。
那捕快被景志刚打断了两根肋骨,还被县衙给开除了,官差一起哄抢河鱼馆的闹剧才给刹住了。而景志刚学乖了,不再公开去储物间捞河鱼,只是等大家散伙之后,再跑回来拿鱼。
三年过去了,景志刚县令不但“公款消费”一个铜子也没有结算,就连自己的一份也没有给付的。县衙在河鱼馆欠下的白条足足有三尺高了,餐馆都快要被景志刚他们给吃倒闭了。吕赞臣有时真想把餐馆给关门了,可是出于长远打算,还是咬咬牙,零利润经营坚持下来了。
借“公款消费”之名,白吃白喝之风害苦了威溪河鱼餐馆,算下来武攸县衙拖欠的银子有近五万两银子了,吕赞臣一看到景志刚的后背,头皮直发麻。现在景志刚又说要带着四五十人去自己开的餐馆吃饭,拒绝也不是,接待也不是,真是一个头,两头大啊。
“景县令,县衙不是有伙房么?”龚昌遇问道。
“将军,伙房的厨子手艺太差劲,做的饭菜不好吃,和威溪河鱼餐馆是没法比的。再说兄弟们浴血奋战,夺回了武攸城,本官也应该在高档一点的地方请吃,吃工作餐不像话啊。”景志刚捋捋胡须笑道。
“景大人,你这次请我们大伙吃饭,是公款消费,还是自掏腰包?”县丞马温岭问道。
“这个嘛……”景志刚顿了顿,“按照惯例,记县衙账上好了。”
“大人,我们在河鱼餐馆欠了不少银子了,今天再这样恐怕不好吧?”马温岭扶着额头。
“那就记我账上好了。”景志刚摸了摸自己肥肥胖胖的肚皮,而后用手遮住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都午时三刻了,该去吃饭了。”
“我艹,景大人,你们吃饭都是记账啊?”龚昌遇疑惑不已。
“将军,记账怎么啦?”景志刚反问道。
“人家开门做餐饮业也要成本的,如果当官的都像你们一样,吃了不给钱,人家还做个毛的生意!”龚昌遇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景志刚的肚皮,“大人,将心比心啊。”
“将军,我们吃了饭,喝了酒,自然要给钱的。”景志刚嘻嘻哈哈的。
真是账多不愁,虱多不痒!吕赞臣将龚昌遇拉到了一棵柳树下,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继昌兄弟,不瞒你说,景志刚那个混账东西在威溪河鱼餐馆前前后后欠了五万两银子了……”
“吕兄,你怎么知道的啊?”龚昌遇侧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