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那尸体中传出来的。
微微鼓起的嘴巴依然张着,无法闭合,没有了游离的细胞,身体就会僵硬。在尸体的后背上紧贴着一层水雾,不像是体液之类,更像是有人把细密如砂砾的汗珠整齐排列后文在表皮,应该更准确点,是挂在每一根毛发之上,且富有规律。
此时,所有的灯都恢复正常,炽白的光亮清扫着节节败退的阴暗一面,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也是因为灯照的缘故,逐渐上升。安静,只有挂在墙上的钟表在坚持表演,怅然若失地踩着自己的节拍,独奏忧伤。
尸体后背的水膜并没有随时间蒸发,而是慢慢膨胀,越来越饱满,越来越圆润,直到每一滴都是晶莹剔透,宛如水晶葡萄依恋着成长的那条藤,迟迟不肯掉落,翘首以盼遇伊人采撷。
这些圆形水珠似乎有着意识,在背后游弋着,既混乱又井然有序,显然是有着自己明确的分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奇怪的图案跃然皮上,正好将背上铺满。
这图案整体青灰色,鳞次栉比,像是鲜活了一般。有一上一下有两颗大的珠子,质地似玻璃却通透过于玻璃,在珠子的中心位置竖着菱形的黑线,这黑线的中心会时不时萎缩。两颗珠子中间被一条斜着的似沟壑又如高峭般的东西阻隔着,虽是在平面之上形成,但栩栩如生的线条,已是蛰伏不住几近跃出。
突然,已经立有多时的尸体,正面倒下,像是一块发硬的法棍掉在地上,扬起微尘。后背上的图案受到了刺激开始漂荡,狭小的地方显然容纳不下,它开始上升,准备脱离。
倒下的尸体里竟然储着无法想象的水,跟随着图案上升到一定高度时,这些貌似不竭的液体慢吞着有了形状,许久竟幻化出一个人,一个浑身漆黑,就连脸也是让茂密的毛发遮挡黑乎一片,那个图案俨然变成了面具,嵌在了这个魁梧身材但是肥胖的人的半张脸上。
“该死的瘦子,这种晦气的事情净让我来!”胖子咒骂了几句,不知手上何时多了一个紫金的茶壶,壶体通透玲珑小巧,壶嘴细长向上曲翘,壶口的地方有淡淡的烟气环绕。他用指尖捏着壶盖,轻轻盖上,相比于他硕大的体型,颇有燕人翼德刺绣的反差感。
盖子落口后,不过多时,茶壶像是油尽灯枯,起初在壶顶,光彩消退得缓慢,一直蔓延到壶身,等到壶底的时候开始挣扎,瞬间就抽取干净,正身颜色黯弱起来,与面具人掌心融合。
面具人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图,他面具上的两颗珠子开始转动,速度变快,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翻腾起来,珠子中心的黑线没了去向,煞白得惊悚骇然。
珠子的异像像是传输了某种信号,面具人走向了身前的贮藏尸体的冷柜。他拉开了最底层的三个,拉开裹尸袋,每个袋子里面像是巧合般赫然躺着孩童!年龄相仿,眉心微霜,整张脸有些模糊不清。
面具男盘膝而坐,口中默念道。
积水渊,蛟生焉,
度劫难,化龙焉,
无善无恶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
收善藏恶灵之壶。
以吾之念,唤彼之灵。
随即张开双手,善恶灵壶,出!
那壶又现,立于空中,紫金之色壶底起壶顶终,完成蜕变后,壶身开始倾斜,壶嘴对着的正是那三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