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嘴角一撇说:“你那破塑料布送人家生产队,人家都不要,你还得瑟上了。”
林建业和赵正阳会合,去了保管处,路上赵正阳告诉林建业水泥的问题也搞定了。
林建业也不吝啬,一个劲夸赵正阳办事妥当。赵正阳一个劲傻乐,这是他俩多年相处下来的习惯,互相吹捧一下,但也正是这种互相之间的纯粹让二人能几十年如一日,从不改变对方在自己心底形象的由来。
一顿胡闹后,两人拉着一大车的塑料布往回赶。马车路过一个峡口时,马忽然惊慌乱跑。见此林建业让赵正阳抓住马笼头,他抽出麻袋里的枪。端枪上脸,往两边山崖上瞄。
“吼”一声虎吼,如同雷鸣在耳边炸响,雷得人气血上涌,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在地。而马听到这声虎吼,拼命挣扎,还好赵正阳把笼头压得很低。
林建业举枪对着天上就:“嘭!嘭!嘭!嘭!嘭!”连开五枪。停了枪,林建业绷着神经,眼睛不敢有丝毫开小差,紧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枪声停止后,马也慢慢安静了下来。林建业举着枪在前,赵正阳牵着马在后。
这声虎啸让林赵二人有草木皆兵之感,丝毫不敢放松,一直到开阔地才放松下来。
赵正阳心有余悸说:“这大爪子一叫,真他娘的吓人啊。魂都要出窍了。”
林建业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说道:“谁说不是呢,那些打虎的人真的是胆大包了个天。”
林建业活了两世,那也没在野外面对过虎啊,那天那土豹子,是当成移动靶打的,没有真正对峙和面对过。那就没啥感觉,而今天自己就成为了老虎的猎物,只需一声吼,就让自己的虚实暴露出来。
如果没有枪那就成了菜了,这是在有空地的情况下,或是老虎本来就没打算捕食他们,不然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不会有。看来以后不论怎样还是带着狗,最起码能警示一下。
此时林建业升起一丝无力感,大山很凶险,自己想留在大山讨生活是不是正确的?自己要是死了倒无所谓,可要是自己的朋友亲人,因为自己的回归给他们带来伤害,自己又如何面对?
这是第一次让自己产生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林建业的心态变化,本不应该出现。一个两世为人的人,更应该看透世间本质才对。但当面对失去亲人的选择中,他迷茫了。
他的归来,是一次重写人生的机会。他可以利用爷爷留下的香火情混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可对于那深刻在脑海深处的执念,让他成为一个任何人都不看好的赶山人。
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更是不能光耀门楣。中国人都讲究光宗耀祖,可他的这种选择成了影响家庭和睦的主要原因,父母心中的不满,他早就看出来了。
林建业深深叹了口气,赵正阳也发现了自己发小的不对。
“川子,你不会让大爪子吓到了吧?”说着就笑了起来。
林建业低沉声音说道:“胖子,我是在想,我把你和大哥领上这打猎赶山的路对不对。今天你也看到了,大爪子只是一声吼叫就让我们如临大敌,如果大爪子不声不响,摸到我们后面,忽然出击,我们连提枪的机会都没有。”
林建业看着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挚友,赵正阳听完他话也开始思考,可他的神经就是大条。
笑嘻嘻地说道:“川子,危险是肯定的,可咱们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不应该有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大爪子斗也应该其乐无穷吧。”
林建业被他一段话气得血压飚升,立马嚗粗口:“我去你的其乐无穷。”
“以后出啥事,你可不能怪我。”林建业笑道。
赵正阳斜着眼看着林建业说道:“你是认为我太菜吗?小样的,你还把自己当成炮手了。”
北大荒打猎的人中,经验丰富,打猎能力强的人被人尊称为炮手。
林建业说道:“那哥可告诉你,一般炮手哥还看不上。”
赵正阳一脸嫌弃地说道:“看把你能的。”
一路打打闹闹,也冲淡了因为老虎对他们的那点影响,年轻人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马车在经过河边时,知青点的女知青,都在河边洗衣服。
太阳已经在西边准备下班,斜阳在水面上泛起波光粼粼,光芒中的女知青们,嘻笑着,打闹着。
其实这个年代很好,可以看到绝美的素颜,不带半分修饰。朴实无华的美,让林建业陶醉,他安静地看着。
那道身影,前世与今生都是割舍不下的。他所矛盾的只是女人总把他当成孩子一样看着。让他男人的尊严被挑衅,他想反抗。可最终让他重来一世。
看着那道身影,上一世为他生儿育女。生活的重担更多是她在担着,现在再回想起来,自己有些内疚。
赵正阳不合时宜地喊道:“何知青,你家男人看你看傻了。”
河对岸的女人们这才发现二人,赵正阳的话引来一阵大笑。就算这两世为人,也被这么多人看着嘻笑,引得老脸一红。
林建业气得提脚就踹,可赵正阳早就跑开了。
何芳敏被人笑得满脸通红,瞪了林建业一眼。
林建业过了河,把老舅妈那拿回来的衣服送到何芳敏手上。
林建业说:“你回去试试合不合身,看看要不要改改。”
何芳敏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羞涩,必竟自己比林建业年长两岁。
何芳敏关心说道:“你这段时间天天忙着那地窨子,也不见你过来,我还打算这两天去看你,你自己在那可得注意安全。”
林建业笑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哪天有空过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何芳敏点了点头说道:“过几天应该就没啥事了,到时我过去找你。”
林建业应下后,告别何芳敏,向着鬼哭崖而去。
到了地窨子,把东西卸下,林建业让赵正阳把车拉走。
而他又得开始砍树,他要搭两个温室大棚。这得忙一阵时间了,一直也没有闲过。
林建业感叹自己是劳碌命,但一想到自己将打造的未来,干劲十足。
两天后,鬼哭崖。
“老三,这被是你嫂子新给做的。这褥子也是用狍子皮做的。”林建国把东西搬进了地窨子。
林建业正在搬柴禾,北大荒人叫绊子,可林建业是和爷爷一起长大的,他爷爷教他的就叫柴禾。
林建业放下柴禾说道:“那哥帮我放炕上,炕都烧好了。”
赵正阳从马车上搬下一袋子面,说道:“川子,这放哪?”
林建业说道:“我在那墙角做了个架子,你就放架子上。”
搬完东西,赵正阳问道:“川子,你这又在搭个啥子?”
林建业说道:“过来帮忙,我搭一个仙人柱,以后用来烘皮子。”
仙人柱,就是用圆木搭成一个圆锥形,周边用桦树皮封挡。顶上不封,在里头生火,上头出烟。鄂伦春人在野外就用这种方式用来,躲避风雨,以及生活。
林建业想起一事问道:“大哥,你昨天去公社帮我买那些种子没有?”
林建国从地窨子里给来,说道:“买了,不过,你要的有点多,人家也不敢卖那么多给我,好说歹说才卖给我,还给了一包烟。你要这些菜种子,干嘛用?”
林建业笑道:“种啊,咱们冬天的疏菜有着落了。”
赵正阳哈哈大笑,说道:“川子,你怕是没睡醒,冬天你能种出菜来。”
林建国也不信,说道:“老三,你就别浪费种子了。让妈知道,她又得骂你了。再说你那西瓜,黄瓜,丝瓜。你这不是浪费钱吗?”
林建业神秘一笑,说道:“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赵正阳撇了撇嘴说道:“嘿嘿!到时我告诉大娘,就说你败家。”
林建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到时种出来就不给你吃。”
赵正阳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川子,你要能在这天种出西瓜来,我把鬼哭崖的石头啃干净。”
林建业阴阴地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大白话。”
赵正阳的二劲又上来了,说道:“我要白话,我就给你免费修房子。”
林建业嘿嘿笑道:“妥了,多了个免费劳动力。”
说到建房忙问道:“我赵叔帮我请工的事咋样了?”
赵正阳一脸秃废地说道:“别提了,问了一圈,一听是到鬼哭崖建房,立马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都不肯来。”
林建业也是苦笑,摇摇头说道:“不来算了,明天去林场那边那个盲流屯请人,我就不信请不来人。”
盲流屯,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盲流在当时的全称叫盲目流动。那时还是想着把人都捆在固定的地方,不让人流动,方便管理。但当饥荒来临时,为了活命跑来北大荒的人实在太多了。也就这样没有户口在这边生活着,林场需要人手时去干临时工,不需要时,去山里找点副业。
夜晚的来临,让这本就宁静的地方,增加一份阴森。
这是林建业第一次,一个人生活,吃过晚饭,喂完狗子,独自坐在门口望着天空。
公历九月下旬,也是农历的八月下旬。在这时节,林海中的夜晚已经开始变冷。
林建业刚发了一会呆,一声兽吼吓得一激灵。差点人没摔地上,那怒吼声不停地传来。
林建业听出了这是虎吼,虽然离得很远。这时狗叫声也随之而起,七条狗不停地吠叫。
林建业心里一喜,难道是踩上兽夹了,要是这样的话,明天天一亮,就把这吃人的大爪子打了。大爪子全身是宝,皮骨,胆,牙。为啥说胆和牙是宝。
虎胆虽没有在药书上出现,但却有安神的功效。而牙是后世的文玩爱好者的追捧的对象,现在没用,以后能有大用。到后世想找都难,至于保护动物那是在没有威胁到林建业自己的情况下。只要威胁到自己,他从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