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寻找到任何食物,徐子良疲惫地回到家里。
快到家的时候,徐子良望向自家窗台,一只小小的影子坐在窗台上。
隔着窗子,大晃看着徐子良回家的方向。
被一个生命牵挂着的感觉可真好,尽管徐子良很饿,整个身体空虚,无力到好像下一秒随时会倒下,但看到大晃身影的那一瞬间,他浑身注入了力量,楼下的徐子良向小身影微笑,加快脚步向家走去。
那是在幸存者身上难以看到的轻快的脚步。
一整晚,徐子良都纠结,该不该放弃对牧草种子的采集。
徐子良不想冒险,医生随时都可能回去,不去的话,徐子良的脑子里总是闪现过刘西齐的托付,对那些即将收获的麦草,她视如孩子,临终所说的那些话也如同托孤一般。
牧草孤儿。
徐子良还是没有放下那些牧草孤儿。
他再次去了小院。
在密封桶后面,这一次徐子良终于找到了水窖的洞口,洞口不大,但大小深浅看不出来,看样子是雨水收集而成的,徐子良尝了尝,确定是过滤后的雨水,地下水不是这种味道。
密封桶里沉甸甸的,掂量着大概有四十多斤的重量,徐子良准备这一次先将密封桶里的牧草种子带回他的住处。
徐子良先认真看了看栽培日记。
每一个步骤先在脑子里记熟。
抵达后,徐子良给培植器里的牧草们添了水,空气循环不用手工操作,太阳能灯也是通过折射补充,还是比较省事。
每隔两天,徐子良会去地下牧草工厂一次,地下牧草工厂是徐子良给实验室起的名字,这名字让徐子良有种成就感。
牧草孤儿没感觉出来它们换了主人,长得依然青翠健康,看上去心情很好,没有一点失去原主人的伤心样子。
末日幸存者都有一个奇怪的毛病,自言自语,和牧草孤儿们在一起的时候,徐子良还是保持着这种自言自语的习惯。
徐子良会和牧草们说起外界的变化,在外界很少能够见到活着的野草,本该是生命力最顽强最无所匹敌的野草,地球进化史从没缺席过的身影,这时却消失几近绝迹,幸存的草,和幸存的人类一样寥寥无几。
徐子良有种感觉,上天对人类的惩罚,株连到与人类密切的野草身上。
青草无声,不过徐子良想,它们听得懂他的话。
因为一次,徐子良看到其中一株长得格外茁壮的牧草,微微地摇动了它的身杆,此时没有外来的风的介入,它摇动出它的情绪,就如同大晃就是以摇动它的尾巴来表达不一样的情绪。
“没有风啊,怎么会摆动呢,这草成精了。”徐子良盯着草说道。
可是第二次去牧草工厂,徐子良遇到了灭顶的麻烦。
洞里,通风系统正在运行,徐子良敏感的闻到了麻烦的气味,汽油味,并且是从人身上传来的汽油味。
徐子良正在将倒伏的牧草植株重新扶起来,这异常的气味让徐子良警觉起来。
徐子良停下手中的动作,支起耳朵仔细倾听。
脚步声,人类特有的,带着强烈的目的,声音来自徐子良的头顶,虽然进入秘洞之后,徐子良在洞口里面将床重新推回到原来的位置,不过他想,医生这伙人,很快就会发现秘洞的。
只不过,没想到发现的这么早。
仔细检查过后,这里就连苍蝇留下的一粒屎他们都会注意到。
密集的脚步,不是一个人类能够产生出来的,接着是说话的声音。
听不清说什么,语气中能够听出他们在寻找。
寻找徐子良。
秘洞只有一个通道,徐子良没有别处可以通过。
刘西齐所说的另一个出口,在她死去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他。
“真是,最重要的没说。”徐子良心里嘀咕。
脚步声渐近,这几天徐子良已经熟悉了秘洞的环境,在这里如果被外人发现,那是彻底没有躲藏的可能。
床被挪开,徐子良听出来了,床与地面的摩擦声他熟悉无比。
“在这里。”有个声音兴奋地大喊。
就像一只会说话的猎犬在说出它的发现。
“上次怎么没找到?”另外一个声音则在埋怨。
“留点心,你把电筒拿着。”
“你跟在我后面。”
“好的。”
......
徐子良站在入口,傻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主动点,迎接他们进来,把眼前的一切交到他们手中,就像一个卑微的,国家被入侵者所破的主儿,将国的玉玺双手奉上。
或者,跟他们拼了。
可此时他手里连根棍都没有。
总不能拔草相向吧。
突然,徐子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水窖的方向。
没有时间再考虑了,徐子良推开密封桶,将双脚伸进水窖里,刺骨的寒冷从双腿传来,顾不得这么多,也不管水有多深,先躲开这群人再说。
徐子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和这群人遇见,那他的命运肯定和养羊人一样。
胸口上被利索的扎一刀。
冰水一样,徐子良冻得直哆嗦,徐子良想到他的父亲,这时才感激他在徐子良的童年时代所做过的一件事。
老家有条小河,徐子良经常和村子里的孩子偷偷去河边玩,不过那时徐子良还没完全学会游泳,只敢在水浅的地方扑腾几下过过瘾。
家里知道徐子良去过河边的话,会用巴掌实实在在的收拾徐子良,于是每次去玩的时候,他总是会隐藏好行踪,回家的时候更要瞒好之前的所作所为。
有一次他正光着屁股在水里扑腾呢,父亲从河边路过,先是一脚踢飞徐子良脱在岸边的衣服和裤衩,然后叉腰看着徐子良。
其他几个孩子逃上岸四散溜走,徐子良上岸也没用,总不能光着屁股吧,再小的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就在水里边扑腾边咧着嘴哭。
父亲找来棍子开始捅徐子良,受到惊吓,他只能往河中间游,游累了刚想游回去,父亲又举起了棍子。
直到看见他累到在水中呕吐,这才让他上岸,但那时徐子良真正的学会了游泳。
父亲对来劝的村人说,反正也是管不了小孩子下河的,还不如让他学会游泳,也许这样可以保住他的狗命。
想不到父亲如此有远见。
就在父亲举起棍子的那个时刻,命运给他增加了一项生存技能。
水不知道有多深,反正水面和水下都是同样的冰寒,徐子良索性想踩到底看看水有多深。
猛吸一口气,徐子良向水底沉去,在沉下去的瞬间,徐子良抬头看到水面上的黑影,他们不但进入到密室,还很快就发现了水窖的洞口。
绝望反而催生了勇气,水窖很深,深不见底,徐子良憋气游动想寻找到水窖的边缘,起码游累了,还可以找个地方靠着死去。
可徐子良看见了光,有光的地方就意味着有生机。
徐子良向光传来的方向游去。
接着找到了出口。
出口连在另一个巷子里的一个老井里,徐子良从井里爬出来,筋疲力尽但又无比庆幸,果然出路都不是旁人指引出来,出路是靠命摸索出来的。
来人肯定是医生那伙人。他们仍不死心。
徐子良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通过水窖找到老井这个出口,此地不易久留,稍作休息,徐子良拔腿往家的地方飞奔。
地下牧草工厂,已经完全落入那伙人的手中,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夫妻俩的托付,但在这个年头,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失去牧草工厂,但人还在,就算是很大的幸运。
徐子良自我安慰着,他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快过,逃命的脚步就是不一般。
远远看见大晃坐在窗前的身影,那种虚空和无力的感觉迅速消散,徐子良的身体像是得到远程充电,顿时有了力量和活力,有大晃,徐子良的世界就是明朗充实的。
徐子良决定两天不出门,那伙人大概会到处找他,虽然他们得到密封桶里的草种,但栽培记录还在徐子良这里,还有他也在寻找的数据分析的记录,都是医生那伙人想得到的,它们比草种还要宝贵。
谨慎是非常必要的,那伙人可不是善茬。他们不择手段,有着一套独特的‘生存哲学’,并在这种哲学加持下随心所欲,在他们看来,别人的生命和财产都可以随意践踏,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躲避的两天,对徐子良两天没有出门,大晃没有表现出它的不解,它很享受这种相处的好时光。
那两天的天气,也好得出奇,天上的云朵美到令人有种恍惚感,这世界还是美好的,美好的都有些不真实,像个童话。
“大晃,看见那朵云了吗?看它像不像个盛满了泡泡的浴缸,真想跳进去好好洗个澡,我都好久没有洗澡了。”徐子良指着天空其中一朵白云对大晃说。
大晃‘喵’地回应徐子良。
徐子良撸撸它的毛,准备开始编织,也许不出门的这两天可以完成编织,大晃将很快拥有它猫生的第一件披肩。
第三天的傍晚,天色又有些昏黄,这颜色预示着沙尘暴就要到来,天快黑的时候,室外的风声开始吹奏起恐吓的号角,楼的每一道缝隙都在随之呻吟,徐子良拉起窗帘,虽然不能完全隔离,但可以减弱一点点窗外的呼号声。
狂暴的沙尘暴终于制造出了地动山摇般的效果。随着风的呼啸声,无数沙粒被卷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身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沙尘暴如同一头巨兽,随着风的呼啸声,无数沙粒被狂风卷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身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县城建筑已经被沙尘暴摧残的如同鬼城,徐子良也不知道他住的这个地方还能撑过多少场沙尘暴,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会带着大晃搬走。
“该睡了!”抚摸过大晃的脑袋,徐子良像一个自信沉稳的家长一样的说道。
大晃摇了摇尾巴表示赞成。
徐子良放下手中即将完工的披肩,如果不是这场沙尘暴让他感到疲惫不堪,他肯定会完成编织。
人睡在床上,徐子良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舒适感。
他和大晃头对着头,准备进入睡眠状态。
困意渐渐到来,徐子良的身体开始放松,思维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渐渐地进入了梦中。
暴风减弱了,但接着又猛烈起来,楼梯也在战栗。
徐子良突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楼梯为什么也在战栗?
有人来了,徐子良从梦中惊醒,迅速并疑惑地思索,这脚步声究竟是来自现实还是他的梦境。
声音来自现实。
大晃已经先徐子良而醒,它站在床沿,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好,徐子良心里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