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4章 各有心思(1 / 2)撷春记首页

花开两朵,再说俞逖所在的外间宴席上。

他今日特特带了寇明旭出来应酬,一是他和万三旧日有隙,说不得能做个靶子;二则是过个明路,日后他各处走动办事,远安县里上下这些人也该知晓身份底细。

寇明旭也是个心底有数的,他沉浮人世二十来年,虽说读书上有几分天资,但吃的苦头亦多,因此自入了县衙做事,几日下来也堪堪能摸清俞逖的为人处事,前日便接了连江那边送来的一套衣裳,今日出门时穿上了身撑门脸,十分配合。

万家老爷也是个体面人,在大门前见着俞逖一行人,眼神便闪了闪,却半句口风也没露,满脸笑意地把人迎了进去,又按着身份高低入了席。

此次宴会名义上是为着俞逖上任所置办的接风宴,因此并不如寻常那般吃饭喝酒的热闹席面。万老爷特地找了好几个读书人想的法子,做了个曲水流觞的场面出来。

园中流水清浅,四面绿竹如荫,其间银盘杯盏,凉亭座椅,莫不是巧夺天工之作。

俞逖略扫了眼,便看见绿竹底下土壤松动湿润,不似平常所见,想来这里该是没有竹叶清香,不过是为着这场宴特地移栽的罢了。

俞逖身份最高,又是客人,便东向坐;寇明旭乃是师爷,虽无官职,但也是半个官府之人,便陪衬坐在南向;其余应邀而来的富商乡绅则依着次序坐在北向,万老爷身为主人,位居最末,西向坐。

俞逖也不推拒,抬手拍了拍欲要婉拒的寇明旭,示意他安然坐下。

“寒舍微薄,宴席简陋,承蒙大人不弃。”万老爷视线在寇明旭身上扫了眼,随后看向俞逖微微笑道。

“万老爷说笑了,本官看风雅而不流俗,很是新颖别致,想来是颇费了心思。”

万老爷笑了两声,忖度这两日荆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起来他本以为这位新任县令是个没根基没背景的,否则也不至于被外放到这里来,看似是个好差事,实际上这里的县官还不如他们这些商户来得自在,因而他并不如何在意。

但手段又未免过于狠辣了些,一举将他们打好的关系统统拔了个干净,上上下下二十来号人,竟是一个都没留下。等他们这些人缓过神来,想要重新安排人手,却又被贴出来的招募给打了个手忙脚乱。

这也就罢了,偏偏出手也阔绰。前面那位蔡县令手拿把抓上万两白银,也没见拿出来分给衙役一分一毫,这位倒好,刚上任俸银只怕都还没拿到手,就得倒贴出去许多银子。

万老爷听见这些消息的时候,惊得从宠妾床榻上连忙爬起来,顾不得身边的软语娇吟,一气派出去七八个小厮查探新县令的底细,这两日才堪堪传了些许回来。

“说起来,大人身边的这位师爷,草民倒仿佛在哪里见过,不知是不是咱们远安县的人才?”从俞逖的身份中回过神来,万老爷将目光转向寇明旭,面上笑意端得温和又仁善。

寇明旭看了俞逖一眼,见他只微微颔首未曾出言,心下明了意思,便道:“去岁蔡县令的宴上曾见过万老爷两面,不想您还记得。”

去岁什么时候?自然是县试和院试了。蔡县令虽然鱼肉乡里无恶不作,但科举之道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乱来,仍旧是按着规矩老老实实的每年二月举行一场县试,虽说择取之道大部分是按着谁给的钱多就挑谁,但怎么也得送上几个货真价实的,否则他这个官只怕立刻就能撸了。

寇明旭去年便在县试中拔得头筹,蔡县令为了表示他爱民如子,还特地办了场宴会,宴请学子和县里富商,他就是在那时见过万老爷,也是因此,才与万家老三惹上了瓜葛。后面院试得中,蔡县令如法炮制了第二次宴会,算起来刚好两面之缘。

万老爷恍然大悟,“哎呀,老夫想起来了,原来是寇小郎君,去年我还同家里人说年少有为,来日不可限量,没成想今日居然又见着了。”

寇明旭笑笑没说话。

万老爷自顾自的说下去,“小郎君不知怎么成了大人的师爷,这是不欲继续科举了?”

寇明旭面色微变,上手的俞逖见了,倒不好叫他这个新师爷受了什么委屈排揎,说到底也无非是因他之过,才让万老爷如此追问紧追不放。

“本官得蒙圣恩,派官至此,一路来得突然,远安县衙又因前事不太周全,恰逢明旭人才出众,因此亲自上门请了他来,暂且任师爷一职,以解本官之困。”俞逖慢悠悠道,眼里满含对寇明旭的褒赞,“说起来,本官虽才学一般,但今科侥幸中了二甲,日后于科举经义上,或许能和明旭谈论一二。”

寇明旭微愣,不想自己这位主家居然是二甲进士出身,一时颇觉自己小人之腹,只当对方背后家世上乘,才年纪轻轻谋了官职。

如此做想,他微微直了身体,朝着俞逖拱手道:“大人不弃,实乃小子幸运。”

俞逖含笑,举杯示意。

寇明旭也连忙执起酒杯,示以回礼,率先将杯中酒饮尽了。

俞逖紧随其后,仰头一饮而尽,端得是一副千里马与伯乐相得的场面。

倒让旁边提起这个话题的万老爷脸色一僵,只觉得腮帮子都疼了起来,笑呵呵的也示意在场众人举杯喝酒相庆。

“大人和寇小郎君年少有为,如今意气相投,乃是一段佳话。”

末了,他仿佛绝了心思,不再往寇明旭身上扯关系,和俞逖来往交谈两句,又与他介绍在场的商户乡绅,等众人都一一见过后,又侧身低头吩咐管家下去筹备歌舞。

“知道大人会驾临寒舍,草民特地让人编排了几支舞,乡野粗俗,只怕入不得眼,权当席上玩乐而已。”

虽说名义上唤作曲水流觞,但这些大腹便便的富商哪里有这等本事赋文做诗,勉强认得字会算账,不至于叫底下人诓骗也就尽够了。

既来之,则安之,俞逖微微点头,他倒要看看这万家宴会上卖的什么药。

内宅祝春时处,陈太太准备的席上菜色多是荆州本地味道,偏辛辣刺激,她略尝了两口便觉得额上隐隐冒汗,舌尖泛疼,忙用了两口杨梅饮子解辣。

温家乃是与万家在远安不相上下的富商,楼太太素日和陈太太也总有口角,更兼方才那几句官司,楼太太便将满腹心神都用在了祝春时身上。

此时见祝春时面色略有不好,忙道:“夫人想来用不惯咱们这里的吃食,陈妹妹怎么没准备些温和好用的菜色?”

她略长陈太太三岁,每回其他事情上难以辨清,陈氏就总爱扯到年龄上来扎心,张口姐姐闭口姐姐,仿佛嘴里只会说这么一句姐姐,让人听了很是絮烦。

如此,她偶尔也就叫声妹妹,来故意恶心陈氏。

陈太太本就不将祝春时放在眼里,如何会在菜色上注意到许多,再加上宴上多是熟人,这些都是吃惯了的,因此只按着平日里宴席置办,自觉就十分妥帖周全了。

不想楼氏嘴快,竟是直接摊开了讲。

陈太太抬眸轻飘飘的看了眼楼氏,随即起身和祝春时笑道:“是民妇不曾注意,一心想着让夫人尝尝咱们当地的美食,竟是忘了叫他们迎合夫人的口味,真是该死。民妇这就让他们撤下,另给夫人备上桌清淡的菜色。”

在井水中湃过的饮子喝起来微微冰凉又不至于太过,祝春时缓解了口中燥火,这会儿又听陈太太嘴上说得委屈,心中却又不以为意的模样,也失了几分耐心,只将筷子搁下,并未开口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