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洵差人给楚梓兮送自己惯用多年的那枚试毒银针时是明着送的,想来有人看在眼中会禀报给皇帝,他不在意,他修习岐黄之术,若是连制出一枚稍稍新颖些的淬药银针的本事都无,未免太没用了,制出银针送去照顾贵妃姨娘,也是体贴孝顺罢了。
至于今日这枚淬上新药效用更佳的银针,秦洵不打算让它暴露人前。还是别太招眼地让人知道他很擅长这些东西,以免对他往后的行事制肘。
临近重阳,秦洵满心待着齐璟应他的重阳时陪他出门寻乐访友,二人的清闲日子一直持续到重阳前两日,九月初七的午后,宣室殿宫人来报,陛下唤三殿下宣室殿一叙。
这是自中秋朝宴后齐璟第一回觐见皇帝,比他们预料得要早上许多。书房内与齐璟隔案而坐,秦洵一手拈着景阳殿厨房早早给他做起的重阳糕吃,一手掐指算着日子,笑道:“这倒是奇怪,九月初殿试前的考核筛选开始,我原本估摸着待到九月末试前考核结束,你启奏救济制策主动见陛下,你们父子才重新碰碰面,陛下他是有什么急事这么早就召你?还是去宣室殿。”
据秦洵总结的规律,皇帝在非早朝时辰待自己儿子们时,谈公事是在太极殿偏殿,谈家私是在御花园,将皇子召去自己起居和内臣议事的宣室殿,是特殊情况偶尔为之,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儿子与他私下太过亲近。
当年三岁多的齐璟被他召去告知生母往事,便是召去的宣室殿,想来是那时皇帝自己也难定夺该将此事归为公事还是家私。
齐璟将毛笔搁上白玉笔托,问起进来通报的清砚:“宫人可还说了别的?”
清砚走近两步,压低些声道:“奴婢给那小公公打点了些银两,可他口风紧,只道是陛下将年长些的四位殿下皆召去宣室殿,多的消息再不肯透露了。”
“好,我知道了。”
清砚福身退下,齐璟起身理了理衣袖。
“知道什么,你料着什么了?”秦洵见他腰侧被束在腰带里的衣料因久坐后起身有些褶皱,也站起倾身替他扯扯平,拈着糕点那只手将剩下的糕点整个塞入口中。
“知道不会是坏事,否则也不会叫我与皇后的三个儿子同室而对。”
“那你觉得是什么事?”
“我哪里料得着那么多,事事料着那不成神仙了。”齐璟取出手绢给他擦去拿过糕点那只手上的碎屑,顺手就将自己手绢塞到了他手里拿着,“或许也不一定是好事,不过应当不难应付,只是不知何事便不知需在宣室殿待上多久,你且自己打发时辰,要出门也是可以的,去哪里给清砚说一声,别太晚回来。”
秦洵抖开手中洁白的一整片丝绢,拿着将手细细擦净,出屋吩咐小
宫女拿去清洗,在齐璟前脚离开景阳殿的时辰里,他留给清砚一句“去找我大哥玩”,后脚也离了景阳殿。
清砚倒也没细问他,这个时辰的礼部尚书秦子长身在何处,自然是今日文举考试的太学试院了。与御书馆不同,太学在未央宫外,太学里平日用以检试太学生课业的试院,在三载一度的殿试日子里正好用来作举子考核场地。
每场考试都备有专门的监考官,秦淮这个礼部尚书其实不必亲自到场,秦淮也不是想表现得自己这新官上任的礼部尚书有多恪尽职守,不过是因自己擅长之道偏爱诗书,对这些举子们在文举考试中所书内容几分兴趣罢了,过去尚任礼部侍郎时他同样文举时亲自监考,武举他便不搭理了。
今岁的试前考核,许是曲家忌惮他这个姓秦的新任礼部尚书,尚书令曲灵均同样亲自到场,他们监考这处是试院露天场地,秦淮负手行在排排列列的桌案间,觑了眼场前原本主监考官桌案后端坐的青年,不动声色收了目光睨向身旁一个考生的试卷上。爱奇i7x&最快更新
在秦淮接触过的曲家人里,曲灵均这个人算是给他印象最好的一个,前些日子他在弟弟秦洵闲来打探几句曲灵均其人时,说不上有无偏颇地评价了曲灵均一句:“君子得不像是曲家人。”
想来这回曲灵均也次次到场监考,是拗不过他伯父曲右相的命令。
秦淮兀自思忖,脚步不知何时停了,下意识保持着停步望着身旁那位考生试卷的举止,那考生不知他何故,感觉到他这样盯住自己良久,僵硬伏案浑身都直往外冒汗,不知当继续下笔不当。
秦淮回神时察觉到考生的紧张,心知自己停在人家身边凝神想事无意间吓着人家了,声音放得极轻笑了句“抱歉”,抬步离了这处,考生捂上自己胸口大大松口气,一抹额上汗珠忙又垂下头奋笔疾书。
秦淮缓步拐了个弯,一眼瞧见月洞门处倚着门边白墙的少年,他偏头朝坐在曲灵均身边的原本主监考官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来替代自己穿行监考,主监考官连忙起身抖着两撇小胡子颠颠行来接替他,秦淮便大步往月洞门处去。
倚墙的少年破天荒换去了叫人看惯的烈红衣裳,穿着一身洁白衣裳,衣襟与袖口处却仍用鲜艳红色滚了衣边,鲜红的宽滚边上又用白桃花绣案压了一层,腰间搭配着一条同样鲜红锦缎上绣了连枝白桃花的宽腰带,一身简单的红白衣裳穿得精致又华贵,手中晃着一柄白绢扇面绘墨枝红桃的折扇,与他这身衣着相得益彰般配极了。
漂亮少年妍容上带着一副十足打量的神情笑望着这处考试场地,美得像是月洞门边白墙上被名家绘上的一幅丹青。
美中不足便是这身衣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