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托万区,公社食堂,吧台后边的胡子大叔熟练地递给阿尔贝一个装满葡萄酒的马克杯,布朗基陪在他身边,拿起自己的杯子与他碰杯。
“拉马克将军一会就到,”布朗基喝了一口酒,完事还不忘一脸陶醉地感叹一声,“可惜这里小了点没法让你们一块用餐。”
“这位拉马克将军,是当初拿破仑麾下的那个拉马克吗?”阿尔贝依旧有些警惕,“还有邦纳先生打算怎么帮我们解决退伍费问题?”
“不用一股脑问那么多,一个一个来,”布朗基安慰道,“这个拉马克将军就是你知道的那位拉马克,至于邦纳先生那边……他也没说具体的,不过只交代会帮你们解决问题。”
阿尔贝‘嗯’了一声便继续喝酒,见杯子见了底便将它递给胡子大叔,等待续杯期间他转头望了望自己身处的这个从未听过的地方。
这家店的占地面积十分巨大,不过从某些部分墙壁的残留结构来看显然是扩建的结果,每隔一段距离就摆着张可供四个人对坐的长桌,为了尽可能容纳更多人就餐,这些长桌密密麻麻地摆了二十余张,再大的空间从视觉上也会显得十分狭窄。
由于布朗基的提前安排,这里早早就被阿尔贝麾下的老兵包场了,他们密密麻麻地坐满了餐厅的所有座位,开心地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像是先前的讨薪事件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家餐厅的本名并不叫‘公社食堂’,由于此处提供美味又廉价的肉食热餐且胡子大叔待客热情又幽默风趣,许多住在本地的无套裤汉们常常来此光顾,时间一长餐厅的名声也越传越广。
起先无套裤汉们只是专注于吃饭,后来开始有人讨论起政治话题,由于他们讨论的大都为共和主义,故此处也就被他们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名声传得广也并不意味着一定是好事,自从公社食堂彻底在圣安托万区打响名声后,光顾于此的便衣警员也增加了,就因为怕他们像那些波拿巴主义者一样密谋发动起义,同时也方便名正言顺地把他们抓去下狱刷指标。
在夏尔当上警员后,这些便衣警员很快销声匿迹了,布朗基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可考虑到隔墙有耳也不打算多问。
远处的大门被一下推开,店内的几十人怒目圆睁地齐刷刷望向大门的方向,但下一秒他们脸上的怒容便消失了。
来者正是扶着拉马克进门的夏尔,瓦莱夫斯基跟在他俩身后。
夏尔一进门便受到了在座老兵们的欢呼与致敬,当梯也尔关于他们的报道作为著名报刊的头条在巴黎刮起抗议浪潮时,夏尔的名字也就顺理成章地印在他们心里了。
“夜安,邦纳先生,”见夏尔在吧台前坐定,阿尔贝从胡子大叔手中接过一杯酒顺着吧台滑到夏尔手里,“要是没有您帮我们联系梯也尔,现在我们搞不好已经在监狱里或是直接去见上帝了。”
“别那么说,你们愿意合作是最好的事,换句话来说救了你们的是你们自己。”
“其实在你们和警员对峙的时候,查理十世就已经派人去联系战神广场那边的驻军了,要是你们继续赖在里沃利街不走,军队一旦到达那可就谁都帮不了你们了。”拉马克补充。
“放心,我们好歹是共和国时代就在为国而战的老兵,其他事情或许不清楚但保命的事门儿清。”
“既然你们服役了那么久,必然也在那位拿破仑皇帝麾下战斗过吧,你们对他是什么态度?”夏尔有些期待地问阿尔贝。
“嗯……”阿尔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仍旧警惕地瞧着夏尔,之后又敏感地望了望那扇紧闭的大门,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不用担心,我们既然打算帮你们就表明跟波旁是敌人,而且考虑到你们今天包场也特别安排了暗哨巡逻以及夏尔做安排,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们今天说了什么。”布朗基笑着拍了拍阿尔贝的肩膀。
几剂强心剂下去,阿尔贝也放下了心,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后也打开了话匣子:
“我和手下的兄弟们一样,本身都是出身农村的泥腿子,那些巴黎人挂在嘴边的什么共和,自由之类的字眼我们不知道也不在乎,纯粹就是村里没活计,自己空有一身力气没事干便选择参军混口饭吃,只要不拖军饷有胜仗打我们就认谁。”
那些听到阿尔贝发言的老兵们也点点头,纷纷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齐喊道:
“致我们取得的战功,致我们永不拖欠的军饷!”
夏尔见状也迅速拿起酒杯加入了庆祝的行列,见夏尔极其上道的祝酒动作以及之后一系列堪称社牛的表现,一旁的小透明瓦莱夫斯基看在眼里也只余发自内心的赞叹。
自从他来到巴黎后几乎没有哪天回到家不是一副无精打采行将散架的样子,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房间后一把倒在床上便是他每晚的保留节目,以至于跟他相比瓦莱夫斯基这种需要靠黑咖啡通宵写稿子赚稿费的都跟养老一样。
就和路易说的一样,支持像夏尔这样的王位宣称者是件费时费力更费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