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尔从位于司法宫的巴黎警察总局大门做完口供出来已经是傍晚了,正对面的巴黎圣母院此刻在夏尔眼中如巨人一般高大。
有人向他打了声招呼,并向他一路小跑着过来,正是等待已久的梯也尔。
“你一直都等在这吗?”夏尔问他。
“当然,别小看一个记者的职业素养,我嗅到您身上有特别的气息,一定可以为我提供独家报道!”
梯也尔透出一股子初出茅庐的新人特有的稚嫩气息,对别人或许是特攻,可对夏尔来说这反而激发了他的战争嗅觉,变成了警惕的信号,毕竟自己见到的历史真人和资料上描述的历史真人存在巨大差别的情况又不是没有。
即使夏尔此刻也有些难把现在的梯也尔和未来那个劳保虫豸梯也尔联系到一起,但考虑到人家早在他读书期间就出道了,若没有社会经验必然不可能在这个年代写出那样的新闻还能保住饭碗的,八成和梅特涅一样是个老阴比。
之前斗不过梅特涅,是因为他在外交层面和自己段位相差太大,可现在不是在外交场,夏尔觉得自己应该……
——算了,还是不立flag了。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您一定已经饿了吧?我请您。”梯也尔掐媚一样地对夏尔说。
夏尔没有理由拒绝这顿可以白嫖的美餐,不过出于装样他还是故意摆出了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
“不用那么客气吧?”
“就像之前说的一样,我认为您能提供一些其他地方搞不到的独家报道,比起这些更重要的东西,区区一顿饭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漫步在喧闹的街道上,肮脏杂乱的道路上密密麻麻挤着许多人,让梯也尔和夏尔都不自觉皱起眉头。
“说起来,先生你有因为开枪被警察要求承担什么法律责任吗,如今政府关于这方面管控得很严格的。”
“虽说费了点劲,不过总体是无事发生,”夏尔回想起之前舌战群儒,舒了口气,“我之前本来是没打算拔枪的,可我看到那个扒手见自己暴露掏出刀子准备刺向那个先生时才瞬间开的枪。”
“然后那个扒手也承认了?”
“是的,再加上被抢的那位先生为我作证,我被判为正当防卫外加见义勇为无罪释放。”
“哦……等等,可那个扒手当时确实中枪了吧,不会算防卫过当吗?”
“我枪法很准的,子弹只是擦过他的腹部侧边,包扎好养段时间伤就没事了。”
“竟然是这样吗,您不会是名退伍军人吧?”
夏尔思考了几秒后,对梯也尔摇了摇头,对方见状也知趣地没有多问,或许是不想冷场,夏尔重新转移话题到了眼前漫步着的街道。
“西岱岛果然是出了名的拥挤啊,我早上乘马车去圣安托万区曾路过这里,堵了好久才上桥。”
“让我们无视它吧,前面就到主街了,会宽敞一些,”梯也尔说,“趁着这段时间,邦纳夫斯基先生您能告诉我一些特别的消息吗?”
“直接叫我邦纳伯爵就行,反正我对自己的波兰血统认同度很低,”夏尔也回道,“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算特别消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比如先前那个扒手。”
“哦?他是什么来头?”梯也尔迅速掏出小笔记本和钢笔准备记录。
“说来你或许不信,他本来是一个在蒙特勒伊经营旅馆的店主,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女儿,但他这人很贪心,千方百计地巧立名目让客人多掏钱,由于他俩很懂得讨人欢心,所以生意一直很红火,至少路易十八时代都是如此。”
“那之后呢?”
“之后嘛,阿图……哦不,查理十世登基后,他觉得既然换国王了那自己也得尝试些来钱更快的手段,于是他就把经营旅馆攒下来的所有积蓄都拿去投资了小麦农庄,之后的事情您应该清楚。”
“27年的那场歉收危机吗,直到现在感觉都没有缓过来。”梯也尔叹息道。
“在血本无归后,他为了还债把旅馆都卖出去了,老婆孩子也离他而去,到处流浪了几年最后藏在马车里混进了巴黎,据说扒手的本事是他在奇迹宫跟那些职业乞丐学的。”
“竟然是奇迹宫吗?”梯也尔一刻不停地记笔记,听到这个词竟也不自觉停下了手中的钢笔,“作为巴黎最大的贫民窟与波旁贵族们视为毒瘤的地方,那里的犯罪组织在遭路易十四打击过后又死灰复燃了吗?”
“那怎么说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即使是新苗也足够长成参天大树了,在绝对君主制的框架下,恶从来不会真正消失。”
“是啊,”梯也尔像是想到了什么,反问夏尔,“那邦纳伯爵您认为要怎样才能让这些恶都消失呢?”
夏尔被这突然的询问干沉默了,原先就一直徘徊在心头的疑问又上了秤,结合梯也尔未来的事迹,他很有必要把他这句突然的问话当做一种隐秘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