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芝芝闻言,愤怒与恐惧顿时在胸口炸裂蔓延,她神色慌乱而又愤怒地瞪着站在一旁的如意,一边拼命摇头一边否认,可是这在场的人仿佛认定了是她,无论她说了什么,他们始终是展露出那种看盗贼小偷的鄙夷神情看着她。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到底说了什么。还未等王义齐的手抓住赵芝芝,一根筷子便凌厉地打断了他的腕骨,王义齐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啊!是谁!是谁干的”那腕骨断裂的声音很是响亮。
“怕是有什么人看不过眼出手惩罚了他吧。”围观的群众里忽然飘出了一句话,未等众人反应什么,站在王义齐身边的如意突然跪了下来,像是有人在她的膝盖骨里踢了一脚一般,她整个人跌跪在地上,而就在她的身子倒地的同时,一锭银子从她的衣袖里面跳了出来,那银子上面有着官府的官印,一看便是出自县衙之门,那锭银子王义齐自然是认得,还是他今天出门前特意去找他大哥要的。
“如今才真的算是铁证如山。”人群里倏地响起了一句话,紧接着,众人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众人讨伐的对象一下便成了如意。
嘈杂声渐渐消失在身后,被竹离子牵着手步入长巷的时候,曲华裳忽然开口唤住了他:“竹离子,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都是这样的以貌取人的吗?这是曲华裳心里面的疑问,方才那个王义齐伸手要来抓住赵芝芝的时候,她是在是看不过眼,便动手打断了王义齐的腕骨,之后竹离子便帮着她顺势让如意跪了下来,还说了那两句话,这才让那些人怀疑起了如意,虽然事情是解决了,可是不知为何,曲华裳心里面总是有一个疙瘩。因为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从头到尾,赵芝芝说的都是大实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说话,也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而那个如意明明是个盗贼,却有一大堆的人维护她,这二人之间的差别,便是这容貌上的高低。曲华裳想起了方才在布庄那个绣娘说的话,心里面忽然很是烦乱,不知道雪域外面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微微挑了挑眉,竹离子显然对曲华裳纠结的事情很是不理解,“裳儿,此时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这样自寻烦恼,安安心心想着与我成亲的事情不好吗?”他们两日后便要拜堂成亲了,于情于理,曲华裳应该要对这件事情上心才对,何况曲华裳如今纠结的点,竹离子也觉得很没有必要,不过到底是深爱的女子,若是换做了别的人,竹离子早就不作回应了,只是曲华裳不一样,于是他耐着性子和她说道:“裳儿,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会成为赵芝芝,也不可能和她遭遇一样的事情,那么这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想太多不
就是自寻烦恼了吗?这皮相呢,是个人都会看的,不过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始终会爱着你。”这是竹离子的心底话,虽然他知道曲华裳很是貌美,而且他自己也确实是很看重女子的相貌,不过往后的漫长年月里面,他会老去,曲华裳也会老去,再美的容貌也禁不起时间的消磨,所以他想,往后若是两个人一起慢慢老去,曲华裳的美貌不在了,他应该也不会嫌恶的。
听见了竹离子的一番话,曲华裳波动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良久,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应道:“好。”隔着薄薄的一层面纱,竹离子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是从那一双漂亮得仿佛开满了灼灼桃花般的倾世眼眸中,他能感受到她的安然,蓦地,他忽然有些感慨地说道:“忽然好想看看,你的模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完全全是一时的感慨之情,只是曲华裳闻言,便很是自然地,轻轻抬起了手似乎正欲将脸上的面纱揭开,说起来,从雪域初遇到现在,她还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真颜。眼见着曲华裳的指尖触碰到了面纱的一角,竹离子倏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俊美阴柔的面容微微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道:“两日后我们成亲之时,再给我看吧。”他话音刚落,曲华裳的手指便渐渐放了下来,应了一声,“好。”
成亲的日子如约而至,竹离子是孤儿,自小便被收养在清溪谷,在那里长大,谷中没有外人来访,而今他的师傅也云游四海去了,曲华裳那边也没有什么宾客需要宴请,于是竹离子便请了一个老妇人将别院收拾干净并在门匾上贴上了喜字。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天色渐渐暗了,窗棂外一片寂静,曲华裳坐在床榻边沿,有些忐忑不安地等着竹离子,头顶上盖着红色的喜帕,她的眉睫微微垂着,隐隐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红色嫁衣,这一身红色的嫁衣与她在雪域上时常着的红色衣裙颜色无异,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如此紧张。虽然在雪域之上,她早就和竹离子拜过了天地,只是那一次在雪域上,没有像今日这般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而且那天拜过了天地之后,她并没有和竹离子同房,所以在这漫长的等待之中,她忽然生出了一丝紧张和不安。忽地,屋门被推开了。
身姿玲珑娉婷的女子端坐在床榻边沿上,葱般白的手指正略略有些不安地绞动着,似乎很是忐忑的样子。
“裳儿,”竹离子轻轻柔柔地开口唤了唤曲华裳的名字,步子轻缓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即便没有回应,他知道此时曲华裳一定是能听见的,“往后,我会好好待你的。”这一次,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拜堂成亲,先前在雪域上的,竹离子多半是把那个当成是曲雪柳信任,将她交到了自己手上的仪式,所
以如今,他的心情也是百般复杂的高兴,一方面,他自然是很高兴能娶曲华裳为妻,而在另一方面,他也深知曲华裳为了他不惜舍弃了雪域之主的位置,愿意跟着他四处游历,想到这里,竹离子的心头不禁微微泛起一丝暖意,他格外柔软的声音仿佛是一根轻轻的羽毛,话语落在曲华裳的耳畔边仿佛是微风掠过一般,
“裳儿,你为何,愿意嫁给我?”这个是竹离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并非说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曲华裳,而是他略微有些疑惑,一个答应换来一桩亲事,这曲氏一族能为了守诺做到如斯地步,也未免太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因为,你要娶我。”没有任何的铺叙,曲华裳清婉袅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言简意赅的六个字,竹离子听了,不禁哑然失笑,良久才缓了过来,看着仍旧是顶着红色喜帕的曲华裳,眼眸中似有万般柔柔的波澜在浮动着,他如玉一般修长的手指微微伸出的同时,他喃喃说道:“裳儿,”红色的喜帕被渐渐抬起,伴随着灼灼的烛光微微扇动的影子晃动,那盖在曲华裳头上,遮住了她面容的红色喜帕便悄然落了地。
“我很是高”微微凝神垂眸,目光触及曲华裳的面容之时,竹离子口中的高兴二字还未完全吐露,神色蓦然僵住了,他原本覆满了柔柔情意的眼眸倏地惊起了万丈波澜。
“所以,你就逃了?”牢笼里,烈璃彧原本是四下敲敲摸摸,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机关什么的,能够打开这个牢笼出去。只是听到竹离子给越云瑾叙述那段往事说到了那个节点,他忍不住停了下来开口打断了他,微微挑了挑眉,烈璃彧干脆也学着竹离子一样席地而坐,颇感兴趣地看着他此时黯然神伤的面容,继而问道:“就因为曲华裳没有脸,你就在新婚之夜弃她而去,而且一走就是二十多年?”这真是武林第一大奇闻,本来烈璃彧觉得曲氏一族没有完全灭族,还余下了一个曲华裳,而这个曲华裳曾经与竹离子有过一段情缘已然是很匪夷所思了,可是这无脸人的说辞,又让他觉得奇上加奇。与烈璃彧兴致浓烈的询问举动相反,越云瑾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沉默不语,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倏地,他神色一凛,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比起方才烈璃彧寻找机关的举动还有更为急切想要破开这牢笼出去。烈璃彧被越云瑾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吸引了目光,妖娆得仿佛颠倒众生的妖孽面容浮起一丝邪笑,半是挖苦半是嘲讽地朝越云瑾问道:
“怎么?越公子这会儿倒是害怕起那个无脸人了?”他的言语之中充满了浓浓的挑衅。而与烈璃彧悠闲得还有时间在讽刺他的姿态截然相反,越云瑾
是完全地坐不住了,绝美仿若梨花般清冷的面容此时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他冷冷地甩出了八个字,
“无脸人,需要一张脸。”闻言,烈璃彧顿时脸色大变。
“你,你不要吓,吓我啊,人,人怎么可能没有脸呢?你,你开玩笑的吧”四肢被重重的铁锁链缠绕着无法逃离,沐珞只能干笑着打哈哈,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透露着些许的恐惧,笑容也格外勉强,妈呀,这简直就是在她眼前放3惊悚大片一样,不,沐珞觉得自己比在影院里面看3版的惊悚大片还要惨得多,因为这影院里面的3惊悚大片特效再怎么好,再怎么逼真,也始终隔着一层的屏幕,不会真的跑出来攻击她,可是眼下这个曲华裳,可是真真实实站在她眼前,而且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这就意味着,只要曲华裳一将自己头上的黑色布块拿下来,她就可以看见那个传说中连竹离子看了都要屁滚尿流、马不停蹄地逃跑的,曲华裳的真面目了,一张没有脸的脸?唉,沐珞此时此刻觉得真的是好扎心。
“你想看吗?”看见沐珞似乎是有些恐惧,可是仍然是端正着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与她相视着,一个人的恐惧大到了极点的时候是无法掩藏的,即使沐珞的面容上有多么地波澜不惊,可是那一双漂亮得仿佛是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却浮动着浅浅淡淡的恐惧之意,当年,竹离子看见了她面容的刹那,眼眸蓦然睁大,尔后不发一言便落荒而逃了,不知那个时候,竹离子的眼眸之中,是否也是如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一般,透着竭力掩藏,却无法欲盖弥彰的恐惧。
“不,不,不用了”倘若说方才在自己的想象之中,沐珞还能强装一下镇定,在听见了曲华裳似乎要摘下面巾的询问之后,沐珞立刻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将自己的恐惧暴露无疑,“我,我是真的害怕”鬼怪是沐珞少有的十分恐惧的东西,作为一个标准的理科生,沐珞一直信奉科学,对于鬼怪这种无稽之谈的东西甚至是觉得不可信的,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样在她看来觉得不怎么可能是真的的东西,让她恐惧不已,也许人生来就是矛盾的,有些事情无法控制,就像当初竹离子在看见了曲华裳的面容之后,那个出于本能的,仓皇而逃的举动。蓦地,沐珞忽然是感悟到了什么,竹离子的负心,弃曲华裳而去的行径,也许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是当下的那个他无法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