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亨与刘之勃小声嘀咕,达成政治妥协。朱平槿却看见远处身着护卫盔甲的贺有义向他发出了约定的信号:
他的八瓣盔换了一簇蓝色盔樱。
大功告成!秦裔得手了。
既然得手,弹劾奏章的抄件不久就会快马送来。看神色,四川军政、监察两系统的最高长官也达成了协议。如此一来,护商队的合法化就有很大的希望。
护商队合法化了,那就等于在藩禁这道紧箍咒中打开了个缺口。有了这个缺口,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便可借此走上台面。
王府便可公开招收干部,不必遮遮掩掩
新军便可继续扩军,不必偷偷摸摸
护庄队便可随时变身为护商队外出作战,而不必局限于一乡一土。
王府机构和官员外出执行任务,与地方官府和驻军打交道,也就有了理由和身份。
甚至将来与官府联合设卡征税,也有了合理的借口。
只是要做到那一步非常不易。没有皇帝的首肯,刘之勃在陈士奇弹劾在先的情况下,未必会为朱平槿或廖大亨背书。
崇祯皇帝个性强、好面子,又十分多疑。要骗过他应该有难度。还有那些朝臣,个个都是官场厮混的老鬼,万里选一的人精。尤其是传闻即将起复的首辅周延儒,还是状元及第,与代表东南士绅利益的东林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确保朝廷批准,廖大亨、刘之勃的奏章写得天衣无缝倒是其次,关键是自己如何在四川营造出一种大形势,让朝廷不批也不行!
“廖公、刘大人,本世子素知两位大人清廉。自去年献贼入川之后,蕃库亦是空空如也。兵不可一日乏食,军不可一日无饷。王府钱庄前些日子铸造了批花钱,今日正好拿来犒赏三军!”
转眼间,朱平槿又从富n代变成了知书达理的好同学。
古时的花钱,是民间自行铸造的喜庆钱、吉利钱、辟邪钱,大致相当于今天的纪念币,不是朝廷法定的流通货币,即制钱。
因为不是制钱,所以花钱的质量有好有差,而且百姓可以在花钱上玩出许多花样。花钱样式不拘一格,纹样繁复不同,但以“长命富贵”、“加官进爵”、“百年好合”等等喜庆吉利的字样居多。花钱早在汉代就有,历朝历代花钱的样式之多,随便哪个钱币专家也说不清。在朱平槿不幸生活着的大明崇祯年间,即便国不泰民不安,私铸花钱依然在民间流行。
不管什么钱,只要是钱,廖大亨都是感兴趣得很。连刘之勃也被朱平槿这个话题所吸引,偏过头来凑趣。
“喔?王府铸的花钱,何不让老夫见识一番?”
朱平槿变戏法一般摊开手掌,一枚亮晶晶的银元出现在掌心。
原来是银花钱!
廖大亨两指捻过银元,偏头对着日光细看。他为自己再次蒙对而小小得意。眼前这位小子,鬼名堂多得很!敢在这里献宝,一定不是平常玩意儿!
“七成五的银,正好一两一个!”朱平槿又从掌心里变出一个,递给了刘之勃。
“母妃道,本世子按祖制请敕管理蜀王府事,应该有个纪念。本想等朝廷的诏书下来才发放,结果今晨为廖公所邀,出府匆忙,不及准备,只好令人拿了包这东西犒赏将士!”
银花钱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很足。
“漂亮!”廖大亨手摸银花钱,由衷大赞。
银花钱正面中间有个人像,人像外面团着一圈蟠龙和飞凤。背面中间一个“蜀”字,边沿上还围有一圈文字。
廖大亨问朱平槿道:“银钱边上为何有一圈压痕?”。
“这是压花。做了压花,可防奸人挫了,坏了品相!”
“世子所虑极为周到!”廖大亨还是爱不释手。
太阳直照,银元上反射的白光耀眼。
刘之勃眯缝着眼睛,拿着银元细看,嘴里念念有词:“这背面字样是护国安民……”
“背面是护国安民、天下太平八个字。舒师傅的亲笔!”朱平槿替刘之勃念出来。
“这字写得好!语句也妥帖!”
刘之勃文人气发作,将那八个字颠来倒去念了几遍,不由赞叹连连。
“那正面的人像是……”刘之勃又问。
这回是廖大亨惊讶了:“此乃我大明太祖高皇帝的真容像啊!难道刘大人觉得不像?”
“像!真像!”刘之勃连忙回答。
刘之勃说谎了。他从没进过京师太庙,哪里知道太祖真正长什么样儿的。可当着众人的面,他如何能够承认?
“自然是像的!”朱平槿笑道,“比照着王府宗庙里太祖真容肖像刻的模,怎么可能不像!隔些日子,本世子还要让画工照着那太祖肖像画一幅更大的,挂在端礼门城楼上。起码两丈高,一丈五宽,以鎏金木框装裱。要挂得高些,让人很远便能看到……”
“好!这样既显天家威仪,又显世子忠孝!”刘之勃击掌称赞,却有些担心:“可是否靡费过了些?”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些钱,花着值!若能震慑宵小,化解人心,为我蜀地带来三五年太平,这钱便花得值了!”
“世子深谋远虑,下官受教了。”刘之勃马上拱手。
他这回是真心诚意的。至于陈士奇的弹劾,暂时被他忘却了。
“既然中间是太祖真容,那这圈龙凤,必是暗指太祖皇帝和马皇后了。”廖大亨自信地猜测。